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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叫出一个名字。 此二字入耳,谢晗含泪颔首。他自是知道,唤的是谁。 当今女帝姓殷名夜,小字久久。 方才掀帘灌入的寒风已经散去,烛火亦不再晃动,只柔柔散出光华,映照在那具残破不全的身躯上,照出那张面庞昔年轮廓。 昔年他是积石如玉、郎艳独绝的清贵公子,是万人之上、誉满天下的青年丞相,如今竟已是这般零落成泥的模样。 八年前,是他被逐出京畿的第二年,他在发黄的书卷中寻到那灵药的所在,尤觉早已死去的身心重新活了过来。当夜便一把火烧毁祖宅,割面毁容,服药变声,只身前往北戎。至此,世上再无谢清平,有的只是北戎王帐内日益受重用的残疾谋士。 数千个日子里,为了隐藏身份,他不敢记得自己是谁,亦不敢回忆往昔,与虎谋皮的时日里,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却唯一点,日益清晰,便是千万里外,那个女子留给他最后的话语。 那是景熙十五年深秋,残阳染红天际,他脱下官服,递上相印,合起府门,交出一生全部的荣耀和骄傲。素衣小车,孤身离开生活了四十年的京都。 他在城外莫名站了许久,直到月上柳梢,城中下了宵禁,再无声响,方转身离去。然而,才掀帘上车,便听得身后无数脚步声响起。 借着朦胧月色,他隐约看见城楼上人头攒动。后有兵甲执火列队而出,照亮无边黑夜。 城楼上,士兵横列,每人持刀押着一名犯人,是不久前,他在吴秋山下救下又被带走的先楚士族。随着指挥官手势落下,数十人便瞬间封喉于刃下,尚有体温的尸体被抛下城楼。紧接着是第二批,一样的手起刀落,足踢下楼,然后是第三批…… 无声无息,唯有血腥味慢慢变浓。 大半时辰后,兵甲退去,城门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在他身边停下。 车上人急促的咳嗽声打破夜的宁静,半晌稍稍平稳了气息后,方由侍者扶着下了马车。虽是深秋夜晚,有了寒意,然她身上却裹着寒冬腊月才需要的雀裘。 半月未见,她仿若又瘦了,苍白的面容上一双凤眸凹陷得更深了,她扯过嘴角笑了笑,提着气缓声道,“本该君无戏言的。你交出相权,朕便该履行承诺,放过他们。但是今朝不行了……今朝朕昏迷了许久,太医诊脉,说朕时日无多了!” “既这般,留着他们,朕不放心。便只好杀了。” “抱歉!” 她已许久不曾说过这般多的话,只伸出枯骨般的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蹙了蹙眉。待缓过一口气,便又笑了笑,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