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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1/2页)
沐朝夕听完周小旗讲白术过去的“丰功伟绩”,顿时失魂落魄,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还和她有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现在可以说是非常后悔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他若出事,我才不管你出身沐王府,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耳边响起白术昨天对他放过的狠话,当时他无知者无畏,觉得这种狠话从治病救人、身娇体软、发髻插一根筷子都漂亮得让他心动的女医嘴巴里说出来,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挥舞着一根树枝,却叫嚣我要杀了你一样。 当时觉得可笑、可爱,听得心里痒痒的,想着她如何“弄死”自己,自己又如何反抗,征服一个地位比他高的女官该是多么舒爽的事情。 然而白术就像洋葱,表面看起来无害,但随着沐朝夕接近她,一层层扒开她的皮,就辣的泪水直流。 是的,沐朝夕很想哭。 原来白术说他“玩火”、说“一定会弄死你”,不是放狠话,更不是他一厢情愿的调情。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沐朝夕觉得他还没熬到飞黄腾达呢,就要死在白术手里,他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写一份遗嘱,交代后事? 沐朝夕骑着从锦衣卫领用的马匹,回到租居的家里,走到巷子口,他顿住了,拍马从另一条巷子进入,将马拴在一颗石榴树上,然后从石榴树上翻墙。 进了后院,连房门都不进,从窗户里翻进去,打开箱笼,寻几件换洗的衣服。 压箱底还有几角碎银子,应该能撑到月底发俸禄。 沐朝夕将衣服和银子包好,正要翻窗户出去,这时院子外头响起敲门声,“沐千户!沐朝夕在不在?” 隔壁房东太太赵大娘出来了,“别吵了,他不在,你找他做什么?” 那人说道:“我是前头望月楼的账房,沐千户赊了一个月的饭钱还没给。” 赵大娘呸了一声,“他欠我三个月房租还没给呢,要还也得先还我。昨天我在门口堵了他一天,结果他没回家睡觉,估摸是想故意躲债。” 账房说道:“我们小本生意,这样还不得把我们吃垮了。他是当官的,我们又不敢去锦衣卫衙门讨要。” 赵大娘说道:“不至于赖账不还,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我看他的箱笼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月底再不还钱,就叫了经纪来当了他的箱子抵债,将他扫地出门,我不敢再把房子租给这种破落户了。” 外头两个债主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一会,沐朝夕蹲在墙角始终不敢出声。 人家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是因为要治水,沐朝夕则是为了躲债。 今天才七月十六,离发薪水还有十四天,这十四天都不能在家里待着,因为要躲债。 沐朝夕心想反正这些日子都要在白府保护白术,他又不住这里,何必白白浪费十四天的房租? 自从我惹上白司药这个女魔头,日日夜夜惊心动魄,时时刻刻会丢了性命,万一死了,赊账谁还? 都是普通百姓,在京城谋生,大家都不容易。 沐朝夕咬咬牙,从窗户里翻出去,打开院门,对着目瞪口呆的赵大娘和账房说道:“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个经纪过来估个价。” 京城的经纪行业发达,什么都收,沐朝夕把紫檀木箱子、几件值钱的皮靴皮袄都卖了,只留一个箱笼装私物,算清了饭钱和房租,再把最后一顶貂皮帽子和狐皮围脖送给房东太太,交代道: “我最近要出趟远门,这个箱子麻烦您帮忙保管,我要是一直不回来,将来若有个姓常的人来找我,你就把箱子给他。” 房东太太是个爽利的北京老太太,也不推辞,“东西我收下,箱子我给你管着,你放心,不管等十天还是十年,我赵大娘绝不打开你的箱子看一眼,你的就是你的。” 沐朝夕一路还账,酒馆的酒钱、华清池澡堂子的搓澡钱、甚至档口买豆腐脑油条的小贩都欠了人家二十个大钱! 沐朝夕交代完后事,终于家贫如洗,一身轻松。 沐朝夕走过还债的每一条街道,他的心越来越平静。 他本是南京纨绔圈出名的世家子弟,沐王府挥金如土的小公子,生来就是有千户的爵位,明明可以一辈子富贵荣华,非要倔强的和家族决裂。 三年前,江西南昌的宁王谋反,他穿上盔甲,加入了王守仁王大人仓促组建的八万平乱军,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抵抗叛军,保护南京城。 王守仁十分欣赏他,将他作为功臣举荐给了前来南京“亲征”平乱的正德帝。 正德帝金口玉言,一句话就他从南京锦衣卫平调到北京、 他揣着逐梦官场的梦想来到北京,以为可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并没有,正德帝三个月就死了,他的梦想就像烟花般绚烂又美丽的破灭了。 北京,北京。 沐朝夕就像五百年后无数北漂一样,告别了这座背负太多人梦想的城市。 北京套路深,我要回南京。 回五里屯窦家村的途中,沐朝夕在大夏天里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