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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1/2页)
墨熄瞥了一眼那些噤若寒蝉的歌女戏子,转过头盯向岳辰晴:“是你带进来的?” 岳辰晴原本还想嘀咕几句,结果一对上墨熄的眼神,立刻怂了:“……别这样嘛。我听个曲儿而已。梨春国的名曲,羲和君要不要也来听一段……” 墨熄面色冷峻,烦躁道:“靡靡之音。拖出去。” 幸好没说斩了。 岳辰晴又呜呜呜地抱着膝盖缩在帅座上凄凄惨惨戚戚:“你这人简直冷血无情,我要告诉我爹,说你没有善待我。” 墨熄看了他一眼:“你也出去。” 岳辰晴:“……” 待岳辰晴委委屈屈地走了,墨熄独自在营帐中坐下来,摘下黑龙皮护手,修长苍白的手指覆压在眉宇之侧,然后缓缓阖上眼眸。灯烛中,他的脸色似乎有点差,微带些病倦的青白,配上他眼里那种常年覆压着的狠戾,显得愈发憔悴。 他看上去心事很重。 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重华帝都传来的一封密函,是由当今的重华君上亲自写就的。收到信后,墨熄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顾茫要回重华了。 信此刻已收在衣襟里,贴着墨熄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被男人怀里的温度焐着——顾茫要回重华了——这个消息像是荆棘卡在胸口,一扎一扎得疼。 墨熄皱起眉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躁郁,可最终邪火还是奔流而出,他蓦地睁开眼睛,黑皮军靴包裹的长腿砰地一声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哗啦。” “哎哟墨帅!”守在帐外的亲兵忙探身进来,诚惶诚恐地,“您息怒,岳少他年纪小,爱玩爱闹也是人之常情,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拦着岳少听戏,您要怪要罚尽管开口,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墨熄倏地回头,一片昏暗里,他目如焰电。 “滚出去。” “……” “没有我的首肯,谁也不准滚进来。” “是……” 帐帘又落下了,内外岑寂得可怕,只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朔雪声,遥远处有兵士的动静,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细响,还有灵兽营的战马嘶鸣。 墨熄侧脸,垂眸,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的桑葚浆果,那些果实像是几年来被顾茫亲手摘下的人头。 他想,为什么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狠事、歹事、错事,背叛了国家、同袍,挚友,如今背负着恶名、血债、深仇,居然还能有勇气回来。 顾茫怎么能还有脸回来。 墨熄缓了一会儿,勉强平复下了心境,这才重新掏出了那封被他反复看烂了的密函。君上的字俊秀,端端正正地写着: 燎国有意与我邦休战,为表意诚,已着人将本邦叛将顾茫押解回城。 顾茫为我重华之人,曾深得孤信,然其不思尽忠报销,反因一己之私,投敌叛国。五年来,掠母国之城邦,毁故土之安泰,屠昔日之同袍,弃旧时之亲友。罪恐难赦。 十日后顾茫即将负荆回城,其仇怨广结,非孤一人可以决断,故急书各勋爵共议,羲和君虽远在关山,却为孤之股肱,故诚请卿见,万勿推脱。 望卿珍重。 墨熄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久,忽而冷笑,笑着笑着,脸上逐渐浮现了几分惨痛,几分仇恨。 此人铸下叛国重罪,又有什么理由容他继续活着? 车裂腰斩汤蠖凌迟而死—— 该杀! 他恨恨地想。 该杀。 可是提笔悬腕,一个“杀”字写到一半,手却颤了,笔墨洇湿了缣绢。 大帐外忽然传来幽幽的陶埙声,不知是哪个角落里的小鬼思乡心切,愁离吹得满营萧索,一地白霜。 墨熄怔忡须臾,黑眼睛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最后他暗骂一声,掷笔于前,一把拿起那封密函,掌中忽地火焰暴起,顷刻将之焚为灰烬。 点点残灰飞舞而起,羲和君吹了口气,将灰烬凝为一只千里传音的蝴蝶。 “顾茫曾由属下力保举荐,他叛国,属下难辞其咎。至于审判,自当避嫌,不应参涉。”顿了顿,又低缓地补上了一句,“北境墨熄,问君上安。” 说罢手一抬,灵蝶翩跹飞走。 他望着蝴蝶消失的地方,心想,好了,他和顾茫长达十余载的纠葛终于尘埃落定了。顾茫杀害了那么多重华军士,更害百姓伤透了心,如今兔死狗烹,被敌国利用完了又送回来,帝都的文武百官不急着报仇雪恨才怪。 只不过自己还要戍边两年,看来是瞧不见顾茫的死刑了。 他慢慢合了眼睛,脸上虽无情绪,指甲却已深陷掌心。 都结束了。 故友殊途,无力回寰。 今又重逢,物是人非。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或许旁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墨熄枯坐营内,无人的军帐里那张脸显得如此疲惫。 他终究也没能把顾茫从歧路挽回。 宿敌,冤家,仇人。 这将会是日后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