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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第1/3页)
永隆元年,深秋十月。 熙沅公主出嫁,十里红妆,送亲队浩浩荡荡出城,金陵万人空巷,无数世家儿郎挥泪送别,哭声震天。 宽大的金帷赤缨婚车由四匹高头骏马拉驾,一双纤纤素手掀开窗帘,虞莜探出头来弯唇嬉笑。 “本宫走了,大伙儿可别想我哟。” 今日最志得意满的当属秦昶,他骑行随在车旁,只觉十年为质生涯中所有的憋屈,都在今日找回场子。 虞莜抬眸瞥他一眼,松了帘子坐回去,唇边的笑意已敛得一干二净。 梅染颇为感慨,“世道人心炎凉至此……” 她先前还不理解公主为何一意远嫁,如今才懂,什么叫人走茶凉。 竹青接话道:“没错,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公主这都还没拜堂成亲呢,就弄个陪嫁出来,多膈应啊!” 刚才虞莜掀帘一瞥间,恰好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见黎少卿家的二娘子,盯着秦昶的眼神分明带了几分情真意切。 黎瑶瑶便是耿中丞等人提议,给她做陪嫁的人。 她倒是记得,前世太常寺少卿黎同冶在朝堂受杜相打压,是最早被贬官罢职的四品大员,后来便举家投奔了北齐。 早在秦昶还在金陵为质时,黎瑶瑶便倾心于他。 “耿大人是干大事的人……”梅染没好气一哂,“哪里在意女子婚嫁这等小事,说塞人就塞人,敢情不是他家后宅不宁。” 看来耿贤礼已经意识到北齐的威胁,比前世他们得知广义帝病危的消息,早了近两年的时间。 眼下她忽然对国家大事不再热衷,一干老臣只得退居求其次,让黎少卿的女儿跟她入东宫,若得个太子侧妃的名分,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是提点、敲打,还是维持关系?便不得而知了。 “幸得昶太子人品正派,听到消息当场就拒绝了……” 梅染就知道,她们公主看人从来不会错,轻声喟叹,“嫁远些也好,女子春华苦短,那些朝堂大事,自有大人们操心劳神,咱们小娘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要紧。” 公主得先帝爷器重,那些老臣便也因此对她另眼相待,如今先帝爷走了,公主再鞠躬尽瘁,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子登基为帝,反而因此招人忌惮,何苦呢。 “姑姑说得没错。” 虞莜轻声应道,马车行至城门,隔着车帘望向巍峨城墙,前世魂灵所见一幕,那如人间地狱般的哭喊声,似乎与耳边热闹的送别交相辉映。 重生至今,终于如愿以偿远离故土,她心头升起淡淡惆怅,觉出几分对前路的茫然。 或许要三到五年,才能等到皇兄自食其果的报应,她不会为这个目标心怀愧疚,却也不会主动去做点什么,促成它提前到来。 说她心灰意懒也好,抱着一份放任自流,此生不再替父兄担起兼济天下的重任,只想逍遥自在,安逸度日。 这辆婚车专为远行特制,车身厚重保暖,防止颠簸,车厢分了内外两间,比寻常人家的堂屋还大,内里装饰奢华,三面环榻中置小几,到了夜晚可放平成一张宽大卧榻。 前面放置一架石榴花叶插屏,背面是烧水煮茶的炉子和炭盆,外间则是侍女们平日听命之处。 车厢在不打眼的地方皆做了暗柜,用来放置毡褥、茶点、香药等常用物件,可最大限度保证一路上的舒适性。 即便错过宿头,也可免去在荒郊野岭扎营之苦,这驾马车,便是虞莜之后一个多月的闺房。 队伍出了城,车外逐渐安静下来,官道平坦,丝毫不觉颠簸,连轱辘声都被隔绝得轻不可闻。 梅染和竹青服侍公主褪下繁复礼服,换了身舒适又保暖的百子榴花缎袍,覆一件貂绒里衬的鹤氅。 虞莜整个人裹在毛茸茸的皮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近时休养得当,肌肤愈发晶莹剔透,白里透红,粉嫩得像初秋的菱角,熟得刚刚好,咬一口清甜爽脆。 她懒洋洋半伏在软榻上,看竹青和小丫头翻花绳,梅染前段日子忙着收拾嫁妆,今日上路也终于得出空闲,在旁一边点茶,一边和公主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