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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皇帝与百姓的距离,也同样拉近了婉儿与武皇的距离,君臣的隔阂感全被抛在脑后,武皇也为乐工的琵琶击节,婉儿也为胡姬的飞旋散帛——无人得知她们是谁,直至酒酣耳热之际,连她们自己忘记了自己是谁。 “婉儿,唱首诗来听吧。”武皇笑看有些迷蒙的婉儿,绚烂的花灯下,面上飞霞,极尽妩媚。 婉儿把酒盏一搁,取了一根箸,在嘈杂的酒肆中悠扬地唱起来: 启重帷,重帷照文杏。 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 歌声先将邻桌惊艳,随后传向酒肆的每一个角落,于是乐工止了,胡姬停了,安静下来的酒肆全被这位唱诗的年轻女子夺去目光。 残红艳粉映帘中,戏蝶流莺聚窗外。 洛滨春雪回,巫峡暮云来。 声音断在这里,婉儿半醉中苦笑了一声,不再往下唱。 酒肆里却为之倾倒,焚花散帛竟集中到了这里,有人高声问:“怎么不唱了?” “娘子唱得好!” “娘子接着唱啊!” 附和声四起,婉儿却知道,自己再也唱不下去。 这是祖父的诗,在她还不知道身世时就被母亲带着诵读祖父的诗,那时她就对上官仪这个名字有着独特的亲切感,读的书再多,祖父的诗文总是被埋在心底最深处。正如今天,如果不是半醉的她,绝不会在武皇面前犯忌讳,唱起祖父的诗,可酒气夺去理智,当武皇让她唱诗时,不自觉地就唱起了祖父的诗。 当年风流倜傥的西台侍郎,终归要应验自己的诗句: 望望惜春晖,行行犹未归。 暂得佳游趣,更愁花鸟稀。 在回宫的马车上,婉儿已经完全醉了,睡在武皇的腿上。她没有如往日一般为唱了祖父的诗而仓皇请罪,武皇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是不是还清醒,武皇忽然想,自己是不是也对她残酷了些,醉酒能让一个从来谨小慎微的人变得大胆,似乎这才是借酒消愁的妙用——这是武皇体会不了的妙用,她既不能有一刻断掉这根弦,也不敢用酒来麻痹自己。 婉儿睡得不□□稳,忽然喊起“陛下”来,武皇凑近一听,才发觉是梦呓。 “陛下,太平有断不了的情执,婉儿也有……”婉儿闭着眼,手却胡乱地把武皇拽住,“陛下太爱公主,要用斩断情执来护她一命,可是斩断不是放下,那不会成佛,那会成魔!” 说到激动处,婉儿忽然睁开眼,那双凝望着武皇的眼睛仍如十四岁时那般清澈。 她就用初见时那样的眼神,仰望着武皇,一字一句地说:“我宁愿陛下没有那么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