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19节 (第3/3页)
死死地抓住桅杆,白秀才高高坐在船艄上。 把头双目皆红,一爪抠进甲板缝隙,紧接着拔出解腕尖刀钉住甲板,一步步往上爬来。白秀才待他靠得近时,迟疑片刻,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把头一把抓住他手,陡然施力猛拽。白秀才猝不及防,跌下女墙,被他拖着滑向下方。把头放声大笑,忽感背上一沉,被什么猛按在倾斜的船板上,沉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拧过脖子一瞧,吓得愣神。漫天彤云中伸下一只大手,将他牢牢摁在地下。这手肌骨透明,分明是白秀才的手。他定睛看手里,发现抓着的是一条水蛇,还窜起咬他一口。 下游的潮水正在往上走。虾精鱼怪们早拿着大网横扫江里,将江里的喽啰们搜罗上来,拿藤索穿成一串一串的,驱赶着从潮中来。走在前头的三当家、四当家连连呼喊:“大哥!大势已去,不要再争了!” 把头被巨手按得喘不过气,可还是斥骂:“你这厮懂什么!” “我们是不懂什么。”二当家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走到他身畔,蹲下劝道:“大哥,没辙了,保全弟兄们吧!” 把头喝道:“滚!” 二当家突然闪电般伸手,卸脱了他下巴。把头出声不得,目眦欲裂。 二当家撩衣一跪到地:“草民无知,冒犯神明,罪该万死!望仙人高抬贵手!” 巨手消失了,白秀才重又现身船艄,垂足高坐。 他看了二当家一眼,举起螺号。 白秀才鸣金收兵,鱼丽阵复归原位。一串串俘虏爬在滩涂里,哀声不绝。 江水平复下去,悠悠东流。白秀才高声道:“你等平素欺压乡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以我率江中生灵替天行道。人间自有律法,今日亦不用私刑,暂且饶尔等一条性命。他日再犯,定斩不饶!” 大小江匪纷纷叩头:“知道知道!”“神仙爷爷大人大量!”“再也不敢了!” 白秀才飞落水上,漫步离去,鱼群随之其后。红日在天,蚌珠在水,上下晶莹澄澈。白秀才渐行渐远,沉入江中。 二当家已经悄然拾起解腕尖刀,逼近把头…… 第30章 两全 行出五里,白秀才解散鱼丽阵。江上红光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白秀才拱手:“诸位辛苦了!感激不尽!” 龟鳖鱼蟹都恢复原形,古战车沉入水底,树叶水藻顺水漂散。一时间,水族们回湖的回湖,归涧的归涧,钻泥的钻泥,上滩的上滩,纷纷隐入自然。 鲤鱼一个劲地跳:“太壮观了!太好玩了!秀才!我们什么时候再打仗啊?” 白秀才哼道:“你那么爱看热闹,刚才哪去了?” 鲤鱼一翘尾巴:“我在后面看着你呢!” 白秀才曲指弹它一下:“这回全靠大家帮忙,不然我有劲也使不上。侥幸赢了,你还盼再打一场?”他见它犹自乐滋滋的样子,微微一笑:“别光顾着乐了,我们先送明姑姑回湖里去。” 明姑姑已经敛去光亮,在水中青黑如铁,看去似乎非常疲惫。白秀才轻轻地托送着它,游向鄱阳湖。 他在湖底找了个隐蔽的所在,用滑苔大石搭了个石床,又垫了细沙和水藻,把明姑姑安顿好。鲤鱼小声说:“明姑姑最不耐烦动了,这回劳烦她行了远路,她大概睡上几十年都不会醒啦。”白秀才点点头,捧起湖泥,敷盖在她乌沉沉的身体上。 一人一鱼游向湖口。迎面来了条小麦穗儿鱼,急溜溜地游窜。 鲤鱼叫道:“嘟嘟!作什么这么急!” 小麦穗儿鱼急急地扇着鳍:“我、我害怕!” 白秀才问:“出了什么事?” 小麦穗儿鱼尖叫:“又杀人啦!又见血啦!我不要去云烟渡了,我好怕!” 白秀才轻轻抚摩它:“没事没事,仗都打完了,怎么还会见血呢?” 小麦穗儿鱼呜呜地说:“不是,不是!我游得慢,队伍又长,你们在前头游,都不叫我!你们都走了,我还在那打转转呢。那个嘴上长了三条毛的人,把凶脸黑壮壮杀死啦!他把黑壮壮扔下来,差点砸中我。那个刀疤脸和长毛脸吵,吵不过就去杀长毛脸,刀疤脸打不过长毛脸,长毛脸又杀了河豚脸,河豚脸又被长毛脸扔下来,呜呜呜……滩上的人有的帮刀疤脸,有的帮长毛脸,还在打呀打,杀呀杀。我不要看啦,好可怕!” 白秀才和鲤鱼急忙往回游,迎面就漂来了把头的尸体。他的左眼插着解腕小刀,成了个血窟窿,脖子开了道大口子,一路冒鲜血。鲤鱼哎呀一声,白秀才忙用手罩住它眼,饶过尸体继续游。他们远远看见滩涂和残舟上混乱一团,江匪们撕扯打闹,肿头见血。四当家的尸首还扔在水里,脚被渔船上的渔网缠住,翻着两只大白眼。 白秀才抬手遮了下双眼,长叹一声,没入水中。鲤鱼眨巴眼看着他,听他说道:“走罢!”他非常疲倦地变成个小人儿,怏怏地抚摩它的脊背:“火并的事儿,咱不管了。等他们清理完了,再来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