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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第3/3页)
三岁,还有两人和他是同一辈堂兄弟,一个叫王统,一个叫王析。 王驭原本不爱出头,也从不争这个名位,只是瞧着过去那些年,各家忙于自顾,于宗族情分上极冷淡,甚而衍出许多仇意。大家同根连枝,本该互依互助、亲亲睦睦才对。于是他欣然赴命,想着替这宗族多少尽些力,也算没白姓了这个三槐王姓。王统和王析两人竟也都有此意,他们三人商议一番,都有些振奋,同愿将三槐王家重新壮大起来。 乡村里每年立春、立秋都要办社,祭拜土地神、五谷神,春祈丰年,秋报收成。到这一日,连妇人也都要停了针线,村人全都聚在一处。拜过神后,吃酒吃肉,擂鼓歌舞。他们王家亲族迁居来皇阁村虽然已经多年,却始终难与本土乡人相容,每到社日,尽都闭门在家,族里只有孩童去凑趣玩耍。 王驭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说动亲族赴社,一来入乡随俗,能与本地乡人融洽;二来借机让亲族定期团聚相乐;三来大半亲族最怕破费,这春秋两社,家家只须出些酒肉糕饼,轻廉易办。 王驭说出来后,堂弟王析性情平和,人称“王佛手”,他只略想了一想,便点头赞同。堂兄王统性情却有些刻板,人都唤他“王铁尺”,这位铁尺堂兄立即说:“我王家再落魄,也毕竟是个世族,怎好与那些蠢俗乡人混闹在一处?”王如意已先料到,得给他寻个着落,便笑着说:“这皇阁村大半是我王家亲族,其实已可唤作王家村。既然咱们已经定居此地,便该去掉为客之心,做这皇阁村的主人家。振兴家道,也该从此地起手。哥哥既然嫌这村社俗陋,咱们便将它兴作起来。像欧阳文忠公、苏东坡先生这些当世名公,都曾留下社日名篇。咱们便让族中能诗善文的子弟,在社日上吟诗作赋,既可给这村俗添些风雅,更可叫子弟们重新生出亲近文墨之心。”王铁尺听后,寻思半晌,也点头答应了。三人一起去说给叔祖王豪,王豪一向爱喜闹,听了立即高声赞同。 不过,主意虽定了,此事却不好强制亲族。王铁尺和王佛手都有些畏难,王驭便自告奋勇,挨家去说。他在亲族中最得人缘,且深知各人脾性,进门前,先想好说辞,给每家一个着落。虽难易不同,但最终还是让所有亲族都答应赴社。连独住在村东北大土丘后、常年与亲族疏隔的王盥,都被他说服。 本村那些乡民,王驭也前去解释了一番。那些乡民淳朴喜客,一直有相邀之心,只是不好开口,听他一说,皆欢喜非常。 那年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正是春社日。天气晴好,青草初萌。各家果然携酒带肉,一起聚到打麦场上。社是土神,稷是谷神,皆属阴,祭坛设在麦场正南面。其余三边已经各摆列了一排木桌,乡人们将各家的菜蔬酒肉都堆在上头。原先主祭的是村中耆户长,那时王豪已被任命为保正,那耆户长便请王豪来主祭。王豪忙笑着连声推辞,众人便随着那耆户长一同祭拜。 村社祭仪朴陋,那社坛只是一块大石头,前面一座土坯搭就的小神龛。一张石台上燃了一对高烛,敬献三碗春酒、蒸煮好的鸡豚糕饼。那耆户长秉香高声祷告:“天在上,土在下。祝神农,祈五谷。挽青苗,力稼穑。安室家,传子孙……”那祷词混杂雅俚,大半听不清楚,无非是祈福瑞、盼年丰、驱邪祟、灭虫蝗。乡人们却异常诚敬,全都跪在耆户长身后,跟着低声祷告叩拜。王家亲族这些年也全仰天赐吉岁,衣食才能得靠。因此都不敢轻忽,也齐齐跪下,跟着一同祈拜。 祭拜完后,旁边有两个壮年乡人一起擂动村鼓,另有一个年长乡人扯动老嗓,高声唱起村歌。乡人们全都起身,一起和着欢唱起来,有些村男村妇甚而挥臂甩腿,跟着歌鼓声舞了起来,打麦场上顿时一片欢腾。 王家亲族们常年自持身份,拘谨守礼,何曾见过这等欢浪无忌之态?全都避到一旁,个个面露惊嫌。王驭已先料到,忙笑驱族中那些孩童一起去唱跳。那些孩童先也都有些腼腆,王驭便先将几个胆大顽皮的推了过去。场上歌舞的村人见到,将他们笑拽过去,牵着一起舞跳起来。其他孩童受了鼓舞,也陆续凑了进去。那些亲族见自家孩童跳得欢畅,也渐渐露出些笑意,神色不再那般拘忌。 村中耆户长满斟了几碗村酒,笑请王豪和其他几个年长族人。王豪素性好酒,笑着端过碗,一同欢饮起来。边上其他村人也忙斟酒,纷纷去邀王家亲族,那些亲族不好推拒,接碗相谢。饮过之后,各自取过自家带来的酒肉,款让乡人。一来二去,彼此渐渐欢洽起来。 酒酣之余,王家亲族中不少男子也忘了避忌,走到场子中间,和乡人们一起欢跳高歌。往年社日,傍晚便陆续散了。那天直到天黑,众人犹不忍归,纷纷燃起火把,笑闹到深夜。 王驭看着这情景,大是欣慰。不过,他也明白,这不过是一时兴起,兴尽之后,族中这些人恐怕又得各归自家着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