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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1/2页)
苏惊生没有回答。 左忱说:“我不会在这里耗半个月,你需要早点好,不要抗拒治疗。” 苏惊生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看上去很温暖的高领黑毛衫上。 左忱继续说:“无论陈礼跟你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决定权。我不可能让你再回家,你需要放弃这个想法,回家你只有死路一条。”顿了顿,她说:“陈礼就是那个红头发的人。” “……” 视野错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似乎确认它听进去了,左忱从鼻子里出口气,弯腰拿起地上的塑料袋。 袋子里有一些水果,还有一只手机。 “我给你买了只手机,手机号用你名字注册的,我的号存在里面,你有事可以打来找我。”顿了顿,左忱微皱眉说:“小事尽量自己做。” 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苏惊生的被上,最后拿出一卷皮尺,声音依旧冷淡。 她说:“把胳膊伸出来。” 苏惊生没听见一样。 于是左忱叫它的名字,然后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冰梭般冷而直,命令式占据主导,也没有任何语气词,但丝毫不急迫。那淡漠低平的声线就是一条表格中的线,每一个平仄都规律,不惊人的响彻着。 从换病房开始这几天,苏惊生再也没失禁过。 左忱等待着。 起先只是很细微的变化,接着被单鼓起一小块起伏,慢慢的,苏惊生从被单下露了出来,连着它深蓝色的新毛衣,和盖过半只手掌的袖口。 它如同每一个年幼的惊惶,在代表未知的成年者面前,怀揣满溢的迫不得已,极为谨慎而迟疑的,将触角交付。 左忱接住它微湿的手掌,站起身半弯腰,将卷尺一头递给它。 “自己拿好。” 于是苏惊生的指尖夹住了卷尺末端。 丈量的距离极为靠近,来来回回,从左到右。 左忱今天没有扎头,只在脑后挽了个很胡乱的结。苏惊生微低下头,在垂到面前的发丝与发丝间,闻见很熟悉的洗发水香味。 它知道那个的牌子,甚至能背出价钱,一大瓶29块7毛,兑一半水的话能用三个月。 “放手。” 于是苏惊生慢慢放手。 香味远了一点,又近过来,环过身后的双手展出一个几乎完满的拥抱。胸前的皮尺拉紧,他跟着低头,两双眼睛交汇在一个点上。 皮尺远离,香味也彻底远了。 他看着左忱在个黑皮本子上记下几个字,掏出手机,走去阳台。几十分钟后再回来,左忱身上带着股淡薄的烟味。 她从提包里拿出电脑插上,等待开机时,左忱扫了眼苏惊生,起身洗了一挂葡萄放在床桌上。 她把它的手机拿来,给它演示了一遍怎么开机,怎么进入游戏。 然后左忱说:“玩吧。” 话落她挽起袖子,对着电脑,不再多施舍一个字。 苏惊生没有碰放在那的手机,它睁着双眼,沉默地盯着左忱。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半边身上,打出高低的光影,衣领包裹颈项,黑与白在下颌出现一个断层,她微眯着眼,深褐色的双眸平直移动,瞳孔中有四四方方,明亮的小窗。 苏惊生看了很久,直到光影缓慢的改变,直到它撑不住渐渐入睡。 苏惊生的身体很差,治理过后,药物将大量积压的症状翻出来,它现在集中注意力一个多小时就要睡一阵。 这层病房楼高,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护士查房推门的轻响。醒醒睡睡之间,视野里有模糊的变动,有什么哗啦啦的响。 它微睁眼,很快又撑不住地合拢。 似乎有谁走来,往它身体里打进很凉的东西,它已经逐渐习惯。 等再次睁开眼,四周全是昏暗的——它睡过去一整天。 苏惊生动了动头,看到左侧的窗帘拉上了。视线往近处来,靠窗的床头柜上摆着一碗葡萄,有点蔫。 它用掌心抹抹眼睛,向另一侧床头柜扭头,视野里闯入这几天最常见的独幕。 左忱枕着自己的单臂,半趴在电脑上。 苏惊生慢慢撑起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它的视线滑过她散落到地的长发,她不曾放松的唇,眉心的折痕,还有终于闭上的,那双淡漠的眼睛。 她像身负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