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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第2/2页)
宋诗意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三年前,我隔壁宿舍的女生因为被人挤了名额,动手打伤了人,后来被对方咬着不放,说是要起诉她故意伤人。” 她停在了那里,程亦川终于开口:“……后来呢?” “后来,队里为了息事宁人,不闹出更大风波,把她除名了。” 以被国家队除名的方式收场,注定了不会有别的地方收留她。她再也无法以运动员的身份登上赛场,此生都将告别运动生涯。 曾为理想不懈努力,整个青春就只与滑雪二字有关,再无其他。可因为年轻气盛,只图旦夕的舒坦就由着性子胡来,理想就此破灭,青春亦如是。 空气凝滞了一刹那。 宋诗意看着他,淡淡地说:“被排挤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明着打架、私底下互相掐的多了去了。程亦川,你经历得太少了。” 风继续吹,漫天白雪愈渐浓烈,大有白了少年头的趋势。 程亦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心里被人大刀阔斧劈了道天坑出来。 宋诗意好一阵没说话,就这么望着他。少年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有惊疑,有懊恼,有尴尬,有不甘。 离得近了,他那破皮的嘴唇也更加明显,下唇磕出两个小坑,还涂着可笑的红药水,鼻子也还红肿着——再好看的人弄成这样,也好看不起来了。 她长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明明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非得去多管这闲事?看看自己,如今腿伤在身,成绩平平,前途一片迷茫,到底哪来的闲心去搭理他? 何况他再蠢再冲动,品性又不坏,今日之事也没真闹出什么大乱子,顶多警告处理。就冲着他这天赋这成绩,教练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想多了都是泪。 宋诗意仰天长叹:“一定是这几天伙食太好,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沧桑地摆摆手,“你还是回宿舍去吧,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身往女队宿舍走,心情格外凄凉。 可程亦川没有动。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一动不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雪还在下,仿佛不知疲倦。 此刻的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才发现无数被忽略的细节—— 那个离去的身影穿的黑色棉服,正是去年在日本吃拉面那一晚她穿的那件; 脚下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棉拖,边缘的颜色深浅不一,大抵已被路面的积雪浸湿; 袜子也没穿,脚踝光溜溜地裸/露在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脖子上光秃秃的,睡衣没有领,而棉衣的领口又太低,她模样可笑,边走边缩脖子。 …… 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走得并不快,右脚似乎有点别扭,像是忍着疼,不敢太用力着地似的。 那个背影在雪夜里渐行渐远,可一口气却堵在了程亦川的心头,她走得越远,他的呼吸就越急促。 像是有人在心上拉了道口子,冬夜的风呼呼往里灌。 他艰难地握紧了手心,咬紧牙关,片刻后终于认命,倏地朝她走去。起先是快步走着,接着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了小跑。 宋诗意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茫然回头。 “程亦川?”她惊讶地开口。 下一秒,肩头忽地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大红色的滑雪服。 那人用力拉着领口,像是要把她完完全全罩在里头。 她惊疑不定,猛地后退一步:“干嘛,我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你还想勒死我?” “……………………” 程亦川气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想骂娘,片刻后,又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起初是很隐忍的笑,到后来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干脆在原地大笑,轻快而张狂。 宋诗意莫名其妙看着他:“我说,你该不是气疯了吧?还是被卢金元一拳打傻了?” 他没理会她的取笑,只是抬手,用力揉了揉有些发热的眼眶,叫了声:“师姐。” “诶?”她睁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是这雪夜里唯一的星,独一无二,灼灼闪耀。 程亦川笑了,仿佛如释重负,眼睛里又渐渐有了第一次在日本见面时那种光采。 他定睛看着她,咧嘴一笑,又叫一声:“师姐。” 不同于以往,不只是一个关乎辈分的称呼,这一晚的师姐二字,他叫得心悦诚服。 “你神经病啊,大晚上不回去睡觉,一个劲叫我干嘛?”宋诗意被他弄得毛骨悚然,干脆一个爆栗砸在他脑门上,“滚回去睡觉。” 哪知道少年不说话,一路沿着林荫道跑了回去,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笑容灿烂地冲她再叫一声:“师姐!” “…………………………” 神经病!!!! 宋诗意气得牙痒痒,抬手冲他一比,示意再搞我我揍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宿舍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