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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第2/3页)
敬地给他让道,一些律师冷着脸就往病房外退,活像梁山的汉子们见了宋江,神情很莫测,态度很复杂。何祖平病危,极大程度地缓解了汉海当地政府的压力,他是新义帮案第一被告的辩护律师,同时也是吹响这声集结号的人,这场权与法的大战只怕要以辩护方的失败而告终了。 傅云宪带来了何祖平最爱的酒与两个下酒小菜,典藏的国窖1573,溜肥肠与爆炒腰花,何祖平的生活习惯向来不好,喜欢大酒大肉,又烈又油腻。 主治医生被嘈杂的人声惊动,推门进来,一见这要在医院里开筵的画面立马呵斥道:“简直胡闹!病人这身体情况,这瓶白酒灌下去马上就得送抢救室!” 傅云宪直接让人滚。 他咬着烟说:“少他妈来劲,死马医不成活马,不差这顿酒。” 可能是被傅云宪的气场吓着了,可能是知道这位刑辩大状跟院长的关系还不错,主治医生摇摇头就走了。 何祖平手上身上到处插着抢救管子,真跟马上要咽气似的。倒酒都不方便,傅云宪就替他倒,用医院里盛汤的不锈钢碗,斟了三分之二。 何祖平摇摇头,跟老小孩儿似的嫌弃又抱怨:“这种碗怎么能喝酒呢,不得劲。” 许苏挺贴心:“师父喜欢陶瓷酒盅,厚底的。” “行了,闭眼前先多喝两口,”傅云宪仰头自己喝了半碗,掷下酒碗道:“回头给你弄一套景德镇的青瓷,跟你一起埋进坟头。” 这师徒俩一个好酒,一个嗜烟,小小一间病房,没一会儿就变得酒味冲天,烟雾弥漫。 许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何祖平一口饮干一碗酒,完全不失豪迈本色。且喝酒以后,反倒脸颊通红,声若洪钟,一点不像个将死之人。 一屋子律师都站着,唯独许苏与傅云宪坐在何祖平的床头。彼时这个位置是何青苑的,如今换作了许苏,他们像多年前一样,师徒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案情。 傅云宪说:“卷宗我都看了。” 听其主动提及,倒不是想袖手旁观的样子,何祖平问他:“你怎么看?” 傅云宪看了许苏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何祖平:“想听实话?” 何祖平说:“别戴什么‘刑辩第一人’的高帽子,我就问你,如果回到执业之初,甚至回到你的母校中政,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傅云宪说:“汉海的政法委书记平巍我认识,就是这么个风格。案前他召汉海的公检法司一起开会,成立了特别专案组,强调了宁左勿右,要严打涉黑集团。整件案子从程序到证据都一塌糊涂,显然是人为酝酿的冤案。” 许苏在一旁插嘴:“我的当事人就因越界采矿被定了七个罪名,但在实操过程中,普通工人是很难以肉眼区分矿带的边界的。” 何祖平想叹气,但只叹了半口就噎住了,他的气快捯不顺了,他的人生路已经走到了终点。 许苏扶着何祖平躺下去,何祖平拒绝上呼吸机,他长时间地望着傅云宪,突然开口:“我以为你是来劝我的。” “劝?”傅云宪抽了口烟,挑了挑眉,“能劝住么?” “谁劝也没用,”何祖平真当对方是来当说客的,怒得涨红了脸,想从病床上爬起身,去揪傅云宪的领子,“拼着这把老骨头,我也要将中国的法制车轮往前推进1公里!” 这话听着特别可笑,十八岁刚念法律的本科生说来也就罢了,一个从事刑辩一辈子的老律师,竟还这么天真。 傅云宪真就笑了。他没跟一个快死的老头置气,自己整了整被揪乱了的领口与领带。他回头看了看何祖平的弟子与参与汉海案的律师们:“你们说我是宋江,有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了。” 后来何祖平愈发不好了。他开始呼哧呼哧地捯气,像即将废弃的风箱一般,听上去非常吓人。 何祖平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傅云宪,看似只是松垮垮地一搭,然而当傅云宪试图把手抽离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了了。濒死的何祖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抓住自己最出色的这个弟子,抓得很牢,很紧,那枯如柴火的手臂上青筋根根凸起,像是在征求某种继承,某种延续。 傅云宪皱着眉,注视着这个快死的老律师。 他的一生在他眼前走马观花似的掠过,连同他自己在这条路上走过的二十年。像是谁给他投了一个梦。 “1公里可能推进不了,”终于,傅云宪慢慢在何祖平的手背上盖上自己的手掌,然后加重力道,缓慢又有力地握住了他。他轻声说,“我就试试推它1米吧。” 何祖平终于断了气,像挑灭了一盏灯芯的严监生,他也是含着笑走的。他一辈子都在为推进这个国家的法制建设而奋斗,他后继有人,死而无憾。 许苏想起身去叫医生,可已经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