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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1/2页)
那人也不隐瞒,说:“肺结核。” 唐缈吓得退了一步。 “已经好了。”那人似乎在微笑,“所以没有传染性的。” 唐缈眨巴眨巴眼睛,决定相信他,问:“您去哪儿啊?” 那人是个年轻人,顶多二十三四岁,嗓音低沉温柔,说标准普通话,落在听惯了工厂播音员在喇叭里啸叫的唐缈耳朵里,觉得格外悦耳。 “宜昌。”那人伸出右手,“我叫淳于扬,淳于是复姓,不太多见。” “我听说过。”唐缈跳下栏杆,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我叫唐缈,同志你好。” 淳于扬说:“幸会。” 唐缈说:“都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你是湖北宜昌人?” 淳于扬摇头:“不,我是苏州人,从上海登的船。你从哪里来?要去哪儿?” 唐缈说,刚从南京上的船,要去重庆。 淳于扬点头,若有所思。 两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淳于扬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罐桔子罐头,用小刀撬开铁盖子后递给唐缈,问:“吃吗?” 换做警惕性强的人,就绝对不会去碰陌生人给的吃食,但唐缈无所谓,他挑挑眉毛说:“吃呀”,然后就把自己的不锈钢勺子掏出来了。 淳于扬问:“你去重庆做什么?” 唐缈吃得正开心,说:“我去走亲戚。你呢?” “我去看望朋友。”淳于扬回答。 唐缈看见他鬓边的汗珠密密麻麻,头发都浸湿了,便说:“这么热的天,你干脆把口罩拿下来得了,别中暑啦!” 淳于扬说:“这船上有六七百人,每个人都在说话、呼吸、打喷嚏、咳嗽、吐痰,也不知道哪些人没病,哪些人有病,哪些人呼出来的空气是脏的,哪些人呼出来的空气干净……既然分辨不出来,还是一律拒绝比较好。” 唐缈含着桔子瓣,瞪了他半天,说:“我知道了,你和我们厂里的卫生员一个毛病。” 淳于扬问:“什么?” “你有洁癖。”唐缈把小勺子缩回来。 淳于扬笑了一下:“也许吧。” 唐缈指指桔子罐头:“那这个就全归我啦?反正你也不会再吃了。” “请便。”淳于扬说。过了会儿,他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只糖水梨罐头,照旧打开,推到唐缈跟前。 唐缈问:“你们家开罐头厂的?” “你不喜欢?” “喜欢啊!” “那就自便啊。”淳于扬托腮盯着他。 唐缈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深邃明亮,要不是眼珠子乌黑,真像《大众电影》封底上的外国明星。 唐缈便继续吃水果罐头,过了几分钟他打了个呵欠,接着又打了个,随后越来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靠在淳于扬的肩膀上睡着了,双手垂落,不锈钢小勺掉在一边。 “唉……”淳于扬捡起他的小勺子,叹息说,“你这样也能去重庆?” 他轻声念了两遍唐缈的名字,说:“你连我的脸都没看全,居然就敢吃我的东西?你们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唐缈并没有昏睡很久,大约十分钟之后他猛然醒来,感觉像是一根针突然戳到耳朵深处的某根神经上,硬生生把他激醒了。 他迷迷惑惑地坐直,手边摸到自己的不锈钢小勺,却发现水果罐头不见了,身边空空如也。 奇怪,他明明记得刚才和某个人说过话来着,难道那只是做梦? “……”唐缈想不通,品咂着口腔里残留的甜味。 与此同时,南京的唐缈家翻了天。 这都怪罪于临行前唐缈写了张莫名其妙的字条,上面书有三个大字:我走了。 “我走了”是什么意思?你是走哪儿去了?往常出走是不留条儿的,虽说走得经常,但是走得不远,也就是南京城周边转转,撑死了到马鞍山或镇江,一两天、顶多三天就回来了。 今天却留了条儿,你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唐家人急急忙忙跑去亲戚家问,都说没有;问到同学,也说没看见;电话摇到苏南某县某乡公社,乡广播站立即用大喇叭通知唐缈的外婆: ——杜彩凤! 乃在南京的囡嗯来电话了! 港如果看到乃格外孙来了! 一定要截住! 绑册来! 勿要让他跑脱啦!!! 唐外婆说:“我要是能绑得住他,早成仙切咧!” 唐家还有个大女儿叫唐杳,在南京某中学教书,刚刚嫁了人,这时也急匆匆回娘家来,安抚哭天抢地的唐妈。 母女俩急匆匆赶到汽车站,人家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到火车站,售票员说不记得有这样的小年轻来买过票。 走投无路的老爸唐亚东去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边答应边想:去他妈的,这已经是第几百次找这小子了?以后要在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