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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第5/5页)
息,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总是老一辈渐渐老去,小一辈渐渐长成,如此一想,岂不是正合了道理?”春纤见着黛玉目光灼灼,似有所动,便接着道:“且就如姐妹们相聚欢笑一场,虽则散去的时候只余余音,好似繁华落尽,可若不是每每相聚,如何来的情分?又如何能有下一场相会?自然也是前消后继,情分越长。” 这却正触动黛玉心肠,她不免有些怔怔,且坐在那里想了半日,却连一句话也不曾说,似有所悟,又有所觉。紫鹃见着她如此,轻轻将那茶盏推到里头些,又牵着春纤的衣袂到了外头候着,却不免悄声叹息,道:“果真读了书的,便是不同。你这些话,只怕正对了姑娘的心呢。旧日里我常有话劝姑娘,只晓得她心思不同旁个,却又无从说起。今日,若姑娘当真听了进心底,再好生振作些,才是真个好呢。” 春纤也是轻轻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却见着宝玉正往这里来,心内又是一堵,因想:木石前盟,原起自精神共鸣,黛玉虽则如今有所不同,且将宝玉搁下,然则她心性如旧,不减高洁,只怕宝玉这一腔钦慕,也是难改呢。 第七十三章 送春归小笺道信来 春纤所想不假。 说来宝玉天然生就一副别样肝肠,与旁人不同。他因着黛玉从未与他说甚经济仕途一类的混账话,自来深敬。又因着其生得袅娜风流,心性灵窍,竟可超逸脱俗,不免存着一股缠绵不去之意。只是平素不愿唐突造次,谁知旧年瞧了好些西厢等话本,又年岁渐长,不免渐渐心有所觉,且将那一腔亲近之意,越发添了几分。 今番黛玉似有不爽利,他心中牵挂,不免又过来探望。一入门,也来不及吃茶,他便先巴巴着问道:“妹妹可好些了?”这本出于真心,面上担忧之色便也十分真切。 黛玉见着他如此,虽心中意乱,然思及如今世间,能待她如此者极少,倒也颇为感念,少不得也和软些。因此,她便微微一笑,轻声慢慢着道:“我不过偶感时节,便觉得有些酸软,回到屋中歇了一阵子,已是好了。表哥不必担心,我如今的身子却比先前康健了些,倒也不甚妨碍的。” 由此而起,彼此说谈半日,宝玉越发觉得心中快慰,正欲再寻一二件事来细说。又有袭人唤宝玉,说是王夫人那边使了人来问话,他方恋恋不舍而去。 对此,黛玉本也不说什么,只瞧着袭人那般形容言谈,大有辖制之意,不免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则,这样的事,她却不好多说什么的,便不曾说一言片语,反倒略劝了宝玉两句。 唯有紫鹃瞧着她神情比先前舒展了几分,只道宝玉过来说笑一阵,也是解了自家姑娘几分郁结,便笑着道:“姑娘,且用一点东西,好自午睡,也能将养精神。到底先前病了一场,好不好,总保养着些。” “也罢。”黛玉先前听得春纤那么一番话,虽不曾全然换了思量,到底比先时更舒展了几分,又觉春纤灵慧,不免更看重了几分,当即也应允下来。 不想,这一晌睡去,她却做了一个梦,醒来时已是泪湿粘巾,竟自哽咽不止。春纤与紫鹃守在外头,听得内里声响不对,也不知缘故,匆忙入内,且不顾不得旁的,先连声相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黛玉却不理会她们,只先呜咽一阵,而后更推开她们,道:“与我展纸磨墨。”说罢,也不顾唯着一身单薄纱衫,她竟自赤脚跑将下来,自往书案处而去。这般忽如其来,春纤与紫鹃都是怔住。停了半晌,紫鹃先忙取了鞋子追上,连声唤道:“姑娘,仔细脚下。” 春纤虽不明白内里情故,到底也知道文人雅士,自有不羁性情,偶尔显露一二,便是万事不听入耳中,非得遂了心意不可。虽说黛玉原是女流之辈,然则性情仿佛,否则也不能有葬花之事。由此想来,依着这例子而行,也就是了。由此,她忙就跟上前来,也不铺纸,先卷袖磨墨,一面含笑望着黛玉,也不说话,只静静相陪。 这正是投了黛玉之心。 待得墨汁充盈之后,她提笔挥毫后的一行行诗文,却使得春纤笑容一滞:花谢花飞花满天,红销香残为谁怜?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这分明是葬花吟! 先前黛玉分明不曾葬花,这劳什子的葬花吟又是从何而来! 若是从前,春纤还不是夏晓的时候,读着葬花吟,她只觉缠绵悱恻,实乃锦绣奇文。但现在再见着这一片诗文,当真揉碎它的心都有了:这是从何而来?分明先前黛玉不曾葬花,更何况这葬花吟!还是说,它代表着剧情不可逆转,便自己这么些年着意引导,黛玉得命运依旧不能更改? 想到这里,春纤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但这样的话,她又无从说起,旁的什么,也都为此遮掩,竟只只能眼睁睁瞧着黛玉将这一片葬花吟写下,才自停笔。又见她双泪簌簌而下,竟不能自抑,春纤心内一叹,只得先将旁事抛开,先劝慰道:“姑娘这又是怎么了?可是前头梦里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