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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3/3页)
为备这份寿礼,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心下一阵感动,当即也不再问,只嘻嘻笑道: “等你到了二十岁,弱冠之年,我送你一顶冠戴。不要银冠,不要金冠,嗯……要水晶冠,那才衬你。” 辛不离大笑起来,一口白牙在晒黑的面孔上异常洁白,满脸欣喜中微微带着一丝无奈。“心意我领啦。一顶水晶冠,你知道要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我慢慢攒啊。” “唉……”辛不离轻轻摇头:“何况就算有银子都不成,水晶冠要高官显宦才能戴,平民戴了会杀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焉知你将来不会高官显宦?等那老丈现身,你也去求他算一算。” “能给你算就不错了……” “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算呀……” “总有一天……” 阳光下,大街旁,雷音寺前的空地上,沉浸在愉悦中的莲生,笑嘻嘻地摸了摸发髻上斜插的木簪。其实知不知道身世,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太阳总是这么和煦,日子总是这么热闹,身边人总是这么温暖,一切都这么…… “小丫头,占着我的蒲团干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还给我!” 一阵常年不洗澡不更衣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 “老丈!” 纵然此时天神下凡,天女散花,也不能让莲生更激动了,蹲在这破衣烂衫的老者身边,素来伶牙俐齿的莲生都变得语无伦次: “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一定是三危山的佛光显灵了!我找你已经一年啦,求问小女子的身世,爷娘是什么人,当年为什么抛下我一个,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团聚?那天的《香音变》还没唱完啊,求你接着唱呗?你说我为什么与旁人有点不同,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变化的,有什么法子能掌控吗?我将来会是什么样,会一直这样吗……” 艳阳和煦,春风暖暖地拂过大街,那老丈半坐半躺,倚在树下,一双老眼微闭,惬意地晒着太阳。鬓边那朵石榴花,已经完全枯萎,仍然漫不经心地插戴着,焦黑的花瓣软塌塌垂在耳畔,倒正和整个人的污糟相衬。 “你这小丫头,太也贪心。”莲生叨叨了半天,老者才懒洋洋地开口:“我是看你积了点德,才来见你一面,一下子索求这么多,倒教我不想理你了。” “不要呀,小女子不懂规矩,老丈指教便是,无论如何求你点拨……”莲生哀求几句,忽然一怔,回过味儿来:“我……我积了什么德?” 老者不理不睬,只翻了个身,口中嘶哑地哼着什么变文,半眯的双眼望向数丈外的甘露大街。 大街上热闹如常,并未有人注意这一老一少。三三两两经过的,都是刚从府衙领了山膏肉的乡民,男女老少,个个喜气洋洋,捧着蒲叶包裹的肉块,像捧着什么天赐的福祉一般。 莲生等了片刻,不见老者回应,当下乖巧地凑近,堆起满脸可爱的笑容:“老丈,我不贪心便是,只求一样,只求你帮我解说身世。” 老丈依然半眯着双眼,口中的哼唱声越来越低,倒像是要睡着了。 “老丈,我也知你等闲不给人掐算,要看缘法,若是小女子缘法未到,求你明示。”莲生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小心地不打扰到那卧佛一般的老丈:“若是要钱,我也攒下了,回头一定取来奉上。若是要物,你尽管说,我努力弄来便是。我毕生心愿,就是搞清自己身世,无论有多难,只要你肯开口……” 响亮的鼾声,强势压过她的乞求。 太阳由东方转向西方,落在地上的影子,由短粗,变得越来越狭长。 莲生跪坐一旁,无奈地守着这横卧街头的老者。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老者的名字和来历,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大约是前年秋天从西域来敦煌,很快以算命看相的神技闻名乡里,据说都不问生辰八字,看一眼就能说出你的底细,只是为人乖僻,毛病甚多,等闲不肯现身,现身了也不肯理人,理人了也不肯给你算,肯算了还不肯尽言…… 果然是这样。 但既然是异人,当然有异于常人之处,莲生自己生具异能,更对老者的怪异、乖僻、不循常理,有一份强烈的同情心。瞧他如此神技,却落魄街头衣食无着,想必是性子异常执拗,不为世人所容。他愿意解说便罢,若是不愿说…… 天色黯淡,一缕霞光斜射树梢,太阳已将落山。莲生轻叹一口气,小心地推推老者:“老丈,老丈?” 推了半天,老者才蠕动着身体,白眼一翻,满脸不悦:“小丫头事儿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