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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第4/4页)
彩。 太子李亨捏着个犀角侈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微微颤抖的手腕,却让杯中满满的清酒不停地洒出来,在地毯上洇出一个个水点。他的脸色,和周围喜气洋洋的气氛大相径庭。 亲随已经打探清楚靖安司的事,回报太子。李亨没料到情况比檀棋说的更加恶劣,李泌为蚍蜉所掳,靖安司被李相趁势夺走,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张小敬勾结外贼。 李亨忍不住埋怨起李泌来,当初他坚持任用这个死囚犯,结果却捅出这么个娄子。李亨看了上首一眼,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事传到父皇耳朵里,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檀棋拿起执壶过来装作斟酒,低声对李亨道:“太子殿下,而今至少设法把通缉令收回。” 李亨看了一眼下首,在那几排席位的最前头,正端坐着李相李林甫。他无奈地摇摇头:“张小敬是否勾结外贼,目下还不确知。贸然撤销,只怕会给李相更多借口。” 平日有贺知章、李泌为谋主,李亨尚有自信周旋。如今两人都不在了,面对李相的攻势,太子只能把自己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檀棋急道:“张都尉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可能勾结外贼!”李亨误会了她话里意思,以为两人有私情,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家公子的下落,这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吧?” 檀棋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面色涨红,立刻跪倒在地:“我不是为他,亦不是为公子,而是为太子与长安百姓安危着想。蚍蜉这样的凶徒,唯有张都尉能阻止。” “哼,姑且就算张小敬是清白的吧。碰到这种事,恐怕他早就跑了。撤销不撤销通缉令,又有何意义?” “不,张都尉不会放弃!他所求的,只是通行自由,好去捉贼。”檀棋抬起头,坚定地说。 李亨把手一摆:“一个死囚犯,被朝廷通缉,仍不改初心,尽力查案?这种事连我都不信,你让我怎么去说服别人?”他说到这里,口气一缓:“我等一下去找李相,只希望靖安司能尽快找到长源,其他的也顾不得了,大不了我不去做这太子。” 他自觉情真意切,可檀棋内心一团火腾腾燃烧起来,真想把酒泼过去。外面那些人为了长安,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可太子反反复复纠结的,却只是这些事。 “那些蚍蜉,还在逍遥法外。阙勒霍多,随时可能会把整个长安城毁掉啊!”檀棋的声音大了点,引得附近的宾客纷纷看过来。李亨眉头一皱:“噤声!让别人听到怎么得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管了。”说完他把酒杯往案子上一磕,鼓鼓地生起闷气来。 被一个家养婢女咄咄相逼,太子觉得实在颜面无光。全看在李泌的面子上,他才没有喝令把檀棋拖出去。 檀棋跪着向后蹭了几步,肩膀颤抖起来。太子似乎已决意袖手旁观,这让她彷徨至极。她的身份太过低微,太子不管,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左右局势了。 等一下,还有一个办法。 “直接面求圣人?” 檀棋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这得有多疯狂?可她抬起脖颈,向太子上首看去。天子就在不远处的燕台之上,距离不过数十步。如果她真打算冲到天子面前,此时是最好的机会。檀棋知道,冲撞御座是大罪,直接被护卫当场格杀都有可能——但是至少能让天子知道,此时长安城的危机迫在眉睫。 “不退,不退,不退。”大望楼的灯光信号,在她的脑中再度亮起。 檀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本是孤儿,若非李家收养早就成了饿殍。这个世界上除了公子之外,本也无可留恋,也就无可畏惧。檀棋相信,公子碰到这种事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至于那个登徒子……一定也在某处黑暗里奋战吧? 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从不把檀棋当成一个有着美丽躯壳的人俑,都相信她能做到比伺候人更有价值的事。 现在正是证明这一点的时候。 檀棋向李亨叩头请退,然后背靠身后云壁。 这里的所有墙壁,都用轻纱笼起,上用金线绣出祥云。有风吹过阁窗,轻纱飘动,便如云涌楼间一般。所有的宫中侍女,都会披一条相同材质的霞帔,无事时背靠云壁而立,飘飘若天女。 檀棋贴着云壁,不动声色地向前靠去。她轻提绦带,好让裙摆提得更高一点,免得一会儿奔跑时被绊倒。 勤政务本楼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天子与诸臣欢宴的场合,因此整个地板并非平直,而是微微有一个坡度。天子御席,就在坡顶,放眼看下去,全局一览无余。在这道坡的两侧,则是侍女仆役行菜之道。宾客更衣、退席亦走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