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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4/4页)
温正在飞快地流逝,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朱存闭上了双眼。 瓢泼大雨,骤然而至。朱温坐在雨中,紧紧抱着朱存的尸体,一动不动。 从未有过的悲凉和孤独灌满了他的内心。从此以后,曾经的梦想都只能由他一个人去实现,再没有人会在慌乱时去拉他的胳膊,再没有人会在敌人的长枪刺来的时候为他挡开。这个怀揣着狂妄梦想的年轻人,第一次把那个残酷的世界看得如此清晰。这个乱世冰冷如铁,要想出人头地,要想荣华富贵,只有比别人更狠。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朱温抬起头,充满愤怒和杀意的目光穿透了厚重混沌的雨幕。他再也不是热血轻狂的莽撞少年,现在的他是一头只为了生存和欲望拼死搏杀的独狼。 广州之战,虽然朱存战死,但朱温却因作战有功再次获得晋升。而和数年前的那个放牛娃相比,现在的朱温已俨然是另一个人。虽然他失去了唯一能认同和理解自己的亲人,但从人皆轻视被东家呼来唤去的放牛娃,到提刀披甲杀人不偿命的军中大将,朱温感到如鱼得水。碧血黄沙,马蹄声急,这些都让他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存在感和归属感。与这些相比,所谓的孤独又算得了什么? 这场战乱改变了他的人生,更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无限的可能性。 在农民军的沉重打击下,各地藩镇纷纷发生兵变,唐王朝的地方政权土崩瓦解。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起义大军中,黄巢终于有实力和资本和唐军正面决战。 乾符五年(公元879年)十一月,岭南地区发生瘟疫,黄巢决心对唐王朝发起决定性的一战。他自号“义军都统”,檄文天下,宣布朝廷的种种恶行,宣布将打入关中,推翻唐王朝。数十万大军从桂州(今广西桂林)出发,沿湘江顺流北上,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北伐。朱温再一次得到提拔,成为先锋使。黄巢已经注意到这个狠如虎豹,心如铁石的年轻人。 湘江之上,是不计其数的战船、大筏,两岸是衔枚疾进的滚滚铁流。看着如此壮观浩荡的声势,骑着高头大马,提着雪亮的大刀,带着自己麾下的数千士兵,朱温内心激荡如鼓。他忍不住仰天狂笑:“大哥,你看到了吗?当初我就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我还会做得更好的,一定会!” 农民军进入湖南,接连攻克潭州(今湖南长沙)、澧州(今湖南澧县)、江陵(今湖北江陵)。唐僖宗见形势急迫,于次年正月初一改年号为广明,同时免除岭南、荆湖、河中、河东地区的税赋四成,企图安抚人心。但这对于已濒临崩溃的唐王朝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在农民大起义的冲击下,各地纷纷发生兵变和叛乱,唐王朝的中央权威早已荡然无存。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大军在信州(今江西上饶)与淮南节度使高骈部会战,大败唐军,斩杀高骈部将张璘。七月,黄巢率部自采石(今安徽马鞍山西南长江东岸)飞渡长江,接着以破竹之势又渡淮河,突入关中。 黄巢进入关中之后,更是一呼百应,大军急速发展到百万之众。洛阳留守刘允章闻风而降,农民军兵不血刃夺得东都洛阳。 此时的唐军主力早已被农民军甩在江淮之间,附近各路节度使要么忙于镇压兵变,要么拥兵自保,完全忘记了在长安那位惶惶不可终日的皇帝。十二月初三,黄巢攻破潼关。眼见京都不保,半个月前还在装模作样检阅神策军的唐僖宗李儇仓皇出逃,奔往咸阳,不久又奔至成都。四天之后,黄巢的大军便兵临长安城下,左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率领留守军队献城投降。 当年黄巢科举失败,怒气满腔的他离开长安时曾恶狠狠地扔下一首七言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当他在万众簇拥中威风八面地进入京都长安,将曾经强大无比的这个王朝踩在脚下之时,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和极度的满足。 而此时的朱温,却没有黄巢那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豪情。当他跟着黄巢四方征战,从一个人人轻视的放牛娃变成战场上对手的梦魇时,确实享受到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但此时的朱温,心情却变得格外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