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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茶。在医院还能喝到这样香甜的八宝茶,实在出乎意料。阮江西说:这茶还不错吧,是打电话叫老三元送来的。她不吭声,免得显得自己少见多怪,老三元茶庄出了名的店小欺客,因为店堂小,位子有限,据说许多明星去喝茶也得预约排号,居然肯送外卖到医院,这种面子真是首屈一指。 阮正东不能喝茶,端杯白开水陪着,他是酒喝多了,突然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来的。阮江西描述他晕倒时的场景,绘声绘色,讲到要紧处一惊一乍,抑扬顿挫。饶是佳期这不相gān的人,也听得紧紧提着一口气。阮正东笑:甭听西子骇人听闻,她是做新闻的,有职业毛病。 佳期这才想起来她为什么面善,因为她是新闻评论的女主播,人比镜头上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大约在节目里总是词犀锋利批评时事,所以给人印象很鲜明。其实现实里也只是娇俏的年轻女子,口齿比常人伶俐而已。 跟孟和平真的很般配。 青梅竹马,俊男美女,各自事业有成,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佳偶天成。 她的电话响起来,她趁机走开去接。是周静安打来,兴高采烈:快来快来,新世界在打折,有条裙子真适合你。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答:啊?老板有要紧事找我加班?我马上回来。 周静安莫明其妙:喂喂,你猪头了啊?说什么呢? 她答:你先应付他一下,我二十分钟内赶回公司。 周静安还在呱呱乱叫,她已经将电话挂掉,走回去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孟和平说:我送你。 她到底没忍住,冒出了一句:不用了,你还要送阮小姐,我打的就行。 阮正东说:那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送你。 她还没答腔,孟和平已经说:行了吧,你还在住院呢,我送,回头我再来接西子就是了。 阮正东也没坚持:那谢了啊。 孟和平笑:可真不一样啊,原来替你将这个谁那个谁送来送去,也没见你道一声谢。 阮正东也笑:我几时叫你送过谁了,少在这里胡扯。 佳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仿佛胃也蚀出一个深dòng,只怕真的嗓眼一甜,会吐出一口血来。她觉得自己是掉进蜘蛛网里的蚊蚋,怎么挣都有更多的束缚裹上来,一丝丝缠上来,喘不过气,透不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动弹,死不瞑目。 同孟和平一部电梯下去,咫尺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真是形同牢笼,她实在不愿再与他同车,于是说:我还是打的吧,医院门口的士很多,很方便的。 不行。他语气淡然而坚持,又补上一句:我答应了东子。 这般有qíng有义,她为什么还想流眼泪。 他开一部Chopster,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咝咝无声,只有她觉得局促。 他车开得很慢,仿佛是习惯使然,这么久不见,他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了,就像是儿时记忆里的《she雕英雄传》,总记得是那样美,那样好,可是不敢翻出来看,怕一看了,就会觉得不是那个样子她曾有过的记忆,只害怕不是那个样子。 周六的下午,街道上车流缓慢,绿色的士像一片片叶子,飘浮在蜿蜒河流。而她仿佛坐在舟上,看两侧千帆过尽,楼群林立。 恰好是红灯,停在那里等着。她转过脸去看车窗外,忽然认出这个路口。 如果向左拐,再走五六百米,会看到成片旧式的住宅楼,一幢接一幢,像是无数一模一样的火柴盒子,粗砺的水泥墙面,密密麻麻的门dòng窗口,更像是蜂巢。她想起当年,端一张藤椅在狭窄的阳台上晒太阳,头顶晒着她的T恤他的衬衣,衣襟或是袖子常常要拂过他们的头阳台外就是沸腾的市声,车声人声喇叭声,小店促销音乐声浩瀚的声音海洋,就在阳台下惊涛拍岸。淡金色阳光像瓶子里的沙漏,无声无息只是劈头盖脸的筛下来,旁边隔壁家的阳台,拿大筛子晒着切成片的莴笋许多年后她都固执的记得,记得幸福的气息是晒莴笋gān货独特的香气夹杂着灰尘呛人阳台很小很窄,只能摆下一张椅子,他老要和她争,最后两个人挤在一起,也不觉得腻,还揪住他问:孟和平你gān嘛要叫这个名字? 他说:我爸希望世界和平呗。 后来才知道,他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正在保卫西沙的战场上,所以才给他取名和平。 终于到了公司楼下,她说:你别下车了。他说:没事。仍旧下车替她开了车门,手扶着车顶,彬彬有礼的绅士举动。 原来他多懒啊,只有她知道。袜子脱下来扔在那里,非得她动用武力威胁,他才肯去洗,还在bī仄的洗手间里唱歌:啊啊给我一个好老婆,让我不用洗袜子,就算工资上jiāo,就算揪我耳朵,我也一定不后悔荒腔走板的《忘qíng水》,笑得她前俯后仰,伸手去揪他耳朵,他两手都是洗衣粉的泡沫,头一侧,却温柔的吻住她,就那样扎煞着满是泡沫的双手,温柔的吻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