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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猎场 (第2/3页)
今夜将设局,让昔日的皇帝、今朝被降为皇嗣的李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承认曾用牵机毒杀人、私自募兵、意图谋反。 武则天已经不再需要李旦,这颗无用的棋已经捏在手里太久。况且李旦并不像看上去那样乖顺,反倒是一条毒蛇。 鸾仪卫要做的,即是在李旦供认罪行之时起,迅速查获牵机毒案的余党。 推事院一直未能插手牵机毒案,怀恨在心,今夜势必不会让鸾仪卫太过出风头,只怕还会横生枝节。 况且,今夜设局的主角,却是一个立场不定的人物——女皇最为宠爱的入幕之宾、新近被封为鄂国公的薛怀义。 大宴将开,李崔巍安置好各人任务之后,策马与李知容走在人群最后。远处巍峨明堂上灯火一层层燃起,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明堂北面不远,是新近建成、高达天际的天堂,内有通天夹苎漆金大佛像,一双佛眼凛然漠视着脚下微茫如蝼蚁的众生。 “这一天终究来了。你怕么。” 李崔巍问她。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自然地笑了笑,手却是冰冷。他伸手到背后握住她的手,身旁百官谈笑着走过,无人注意到他们。 “大仇得报,我本该欢喜。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但真等到,却发现一丝欢喜也无。” 他的手干燥温暖,远处人声喧嚣,花灯璀璨。 “我借着权柄的刀杀了他,也弄脏了我自己,这局棋中,从头到尾,没有赢家。” 明堂已近,他仍不愿放手。 “此事了结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 她偏过头看他,李崔巍低眉吻她指尖,长睫上挂着露珠。他今夜白袍白马,冶艳如雪,一会儿打杀起来,却少不得沾染血污。 “白锦袍脏了,不可惜么。” 他立马在天津桥边,回头朝她粲然一笑,恍惚间,她像又看见十六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人行世间,何处不染尘泥。我却偏要穿这白袍,在世上走一遭!” (叁) “鄂国公,你信这世上有妖么。” 明堂最高处,武则天站在楼台尽头,脚下是万里江山,眼前是天堂百尺佛像。她身侧不远处坐着一位僧人,穿金丝袈裟,容貌殊胜,手里却拿一份五牲盘,用香料沾着生牛羊肉,吃得满手油腥。 “臣信,也不信。” 他吃完又吮干净手指,又用金丝袈裟揩了揩手,一派市井无赖做派,之后起身,接过宫人递来的白麻布衫与优伶面具,大咧咧地朝女皇行礼,抬头时眼波流转,貌如琉璃。 妖僧,薛怀义。 从前他是市井无赖,靠着攀附安定公主入宫,如今是鄂国公,督建万象神宫与天堂,主持勘订《大云经》颁行天下,是女皇身边最得力之人。 “吉时已到,臣去了。” 他甩袖准备离开,却被女皇叫住。 “鄂国公,你今夜指认了皇嗣,即是背叛了安定公主。当初若无她引荐,就没有你今日的富贵。可曾后悔?” 僧人站定。他想起那年他在南市吹笛时,那一辆停在他身边的华贵车驾。 安定公主一眼看中他,不顾街市中众人侧目议论,将他接入府中。 “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同心且同折,故人怀故乡。” 他清楚记得,那天他吹《折杨柳》时,已有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她说,跟着她,从此不会再挨饿。 薛怀义将手中的面具戴上,声音平静无波。 “臣所效忠者,唯有一人,绝无二心。” 他走出大殿,煌煌花灯已将巍峨明堂照彻,盛装宫人如云般穿过,正在匆匆准备今夜大典所用的器具与食材。他行至楼阁转角无人处,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匆匆经过,两人相撞之后,那官员连声告罪即转身离开,手中却多了个不起眼的锦囊。 走远之后,绯袍官员才打开锦囊查看,里面是一枚棕褐色药丸。他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席上,嘴角才泛起笑意。 半个时辰前,鄂国公薛怀义奉命在大宴前巡查万象神宫,行至存放大宴时所用金凤时,他却屏退左右,只身进了金器库。金翅鸟的黄金鸟喙中盛放着要在今夜献给皇帝的仙丹,是新近得宠的御医沉南璆亲制。 薛怀义离开金器库的同时,万象神宫高处另一处殿内美人云集,都装扮成佛经中天女模样,是今夜大宴上献舞的云韶府舞伎。其中有一人尤为出色,是今夜领舞的云韶府行首,此刻她却神色凝重,像是有心事。? 她曾经的名字是裴怀玉,是罪臣裴伷先遗孤。为查寻当年害死裴伷先的牵机毒案真相,在洛阳隐姓埋名数年。薛怀义找到了她,承诺将她引荐进云韶府,协助薛怀义在大宴时指认皇嗣,代价是在录供词时,要将鸾仪卫众郎将也指认为牵机毒案的同犯。 然而,薛怀义不知道的是,裴怀玉当年之所以能在重重追杀中逃出长安,是因为裴伷先被毒死的当晚,身在裴宅的鸾仪卫中郎将崔玄逸救了她,将她带回了洛阳。 身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