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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Chapter 108 (第1/4页)
天还是暗的, 不知什么时候吕局醒了, 听见外屋电话铃声在响。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他知道那是谁打来的。 仿佛重复了千百次一般, 他翻身下床, 衰老浮肿的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窗外是腊月的黑风呼啸,呜呜吹着哨子, 掩盖了他原本就近乎于无的脚步声;他推开门, 听见卧室那缺少润滑的门轴发出一声长长的擦响。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电话在黑暗中发出红光, 一闪一闪。 他站定在那跳跃的红点前, 盯着那个电话机, 感觉自己肥胖的身躯似乎要溶进冬夜里, 化作虚无阴冷的水汽。 “你接呀,”他听见一个又尖又厉的声音说, “接呀——”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咔哒一声,吕局拎起了听筒。 就像老式录音机被喀嚓按下放音键,磁带开始唰唰转动, 跟重复过的千百次一样, 电话那边传来似哭似笑的叫喊,无数尖锐的钩子争先恐后伸进耳孔,拼命掏挖他的耳膜: “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江停, 老吕——” “我害死了他, 我害死了他们, 老吕——” 吕局站在电话机前, 他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他听见有蛇一样的动静在身后悉悉索索,冰冷的吐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只腐朽的手搭在了他皮肉松弛肥厚的肩膀上,电话里的哭喊突然清清楚楚出现在耳后: “为什么给我盖国旗?” 吕局瞪着前方,手一松,话筒就像上吊后垂死的头颅,颓然落在地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我特地告诉你的?” “为什么给我盖国旗?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回头,他心想,不要回头。但冥冥中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他一寸寸转过脖颈,看见了紧贴在身后七窍流血的紫脸,它青紫的嘴唇还在一开一合,发出凄厉的哭诉: “为什么给我盖国旗——” “啊!” 吕局猛地惊醒,胸膛剧烈起伏,刹那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叮铃铃铃——把办公室空空荡荡,桌上的电话铃还在不屈不挠响着,来电显示是张秘书。 “……”吕局接起电话,声音嘶哑难辨:“喂?” “哎吕局,秦副有些支队内部的常规报告需要征求您的意见和确认,可以吗?” 圆胖憨重的老局长闭了闭眼,感觉到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冷汗已经湿透了白衬衣下的跨栏背心。足足过了十多秒,他终于竭力把呼吸稳定下来,心跳还在咽喉处一下下搏动,胸腔隐隐有点针刺般的疼痛。 “可以。”吕局终于开口稳稳地道,“让秦川进来。” 他咔哒挂了电话。 · “波涛园小区701栋a座301室,”严峫反手甩上车门,用手挡着阳光,抬头仔细打量这栋灰扑扑的居民楼,眯起眼睛道:“这岳广平住的地方不咋地嘛。” 老式居民楼只有六层,三层以上阳台清一色敞开式,抬头便能看见花花绿绿的床单被套,短裤尿布,花鸟鱼虫,纸箱杂物。每家每户的空调机箱都挂在墙外,雨水将空调支架淋生了锈,每一户阳台下都整整齐齐挂着几道黄色的锈迹。 出租车刺溜开走,江停走上前,同样仰头望向三零一那因为空空荡荡而格外醒目的阳台。 严峫扭头问齐思浩:“岳广平死了都快三年了吧,这房子还没卖啊?” 齐思浩这两天有点神经质,到哪都戴着口罩、墨镜、棒球帽,闻言点点头含糊地“唔”了一声。 “那也没人住?就空着?” “岳广平在这没有亲戚。”江停回答了他的疑问,“他老家不在恭州本地,老伴很早就过世了,据说不能生,所以也没有儿女。平时家里就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是他老家人,在他出事前一段时间已经回乡下带孙子去了。” 严峫随口说:“卧槽,这可真够……” 他想说真够孤家寡人的,但转念一想,随便议论过世的人总是不好,就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笑着一拍江停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