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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哺(二) (第4/6页)
片刻,又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正义感和希望犯人伏法的心情,但你还是未成年的中学生,行动之前首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他顿了顿,垂眼望着她建议,“先打电话让家长来接你,或者我送你回家,最近一段时间都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一个人行动。” “打电话可叫不来他们,我是一个人住的,”夏倪语气轻松,像是慢慢找回了平常的感觉,在阴影中仰起的面孔上眉眼弯弯,一副宛如黄昏涟漪般的盈盈笑意,听他没有立即回答便自顾自往下讲,神态很难说是“懂事体贴”还是“无所谓”,“我住的那个是为上学方便买的学区房,平时就我一个人。不过比家里还好点,那里基本没人在——他们都忙嘛,各有各的忙法。” 看来最初她刻意强调过的“家庭美满”存在水分。陆景年不做过多询问,只轻描淡写地换了个提议:“你最近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我会帮忙联系你的家长转告详细情况,再忙也应该注意孩子的安全问题。至于到他们回来这段时间,”他稍微停下,蹙起眉,思忖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带出一声和某种事物相妥协的轻叹,“——来我这里暂住,可以吗?” 夏倪眨眨眼半晌没反应过来,仿佛正酝酿蓄势着准备撒娇取闹讨要礼物的小孩突然被塞了礼物在手里,惊讶暂时盖过了其他。她很快又弯起眼睛,笑容和语气都拐着弯往上扬像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包藏异心:“……麻烦陆老师了。” 出教学楼时天色已经几乎黑透,半壳状的穹顶只在目之所及最远处滚了层绛紫的边。头顶堆垒成塔的厚云挤在一起拧出丝丝细雨,积起一小片一小片连缀至道路尽头的亮白水泊,倒像是为远洋深处即将袭来的台风预热。没人带伞,夏倪想举起书包挡雨,陆景年解下外套给她披着,轻轻揽住她的肩,带她快步走入细密雨帘。到车里时,他的发丝已经半湿,夏倪整个人还干干净净的。 陆景年启动车辆时,副驾上的夏倪戳着手机以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语气说还好教导主任没翻手机相册,他随意问了句“相册里面有什么吗?”,夏倪抱住书包,下巴搁上去,有点腼腆地缩起肩,说:“里面都是陆老师的照片啊。”他手指一顿挂档险些没挂上。那是挺见不得人的。 陆景年的车内私人物品并不多,没有多余的吊饰与小摆件。只是空气中浮动的全是与他一致的气息,八月末叶边泛黄的灌木与繁树簇起的,微腐木质香调,闭眼就仿佛乘上一辆才从藤蔓里长起的南瓜马车。播放器在启动那刻传出音乐,低柔的小提琴奏曲如进水的墨丝盈满整个封闭空间,夏倪听出是帕格尼尼《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中的第叁章《钟》,开头那一连串紧凑的小快板与车外淅沥的雨声相和,有种催人心跳加快的奇异急迫感。 陆景年指尖敲着方向盘,在这时开口:“是米伦科维奇演奏的那一版,你可以听着去练习。” “……不要吧,我练不来,”小姑娘护着胸口缩进书包后,又飞快扯出一个借口来,“马上要月考了!” 陆景年有点失笑:“你就在这种时候拿考试来挡箭。” 下车时那首小提琴曲已经循环了叁遍,雨势大得能在瞬间将人浇透。陆景年的住处在离学校不近不远处的新建小区,出了电梯进门时,他捕捉到夏倪眼中那种打游戏打到最终BOSS房间的雀跃和一点没来由的斗志,他忍不住笑了,唇边弯起浅弧轻声问她:“我先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有什么忌口吗?”夏倪敷衍地胡乱摇头说:“没有陆老师你看着怎么方便怎么准备。”在他打开门那一刻就换了鞋迫不及待冲进去。 一百多平的两室两厅,一个人住就显得过分空旷。装修应该是买房自带的,纯白的简约风,素洁得仿佛一只全无花纹的一次性纸杯,装的也是纯净白开水,住了两年几乎没留下什么私人色彩太强烈的痕迹。夏倪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发现值得探究之处或是第二人活动的痕迹,才安分地坐下来。客厅靠窗那里有个类似吧台的设计,落地灯拂亮台面,朝外望去便是经雨痕分割的斑斓黑夜,积水揽起万家点点灯火,造就一个波光粼粼的清明梦。 夏倪从书包里翻出试题和文具,又向前,以桌棱抵住胸口,似乎这样左侧肋骨之上燥燥地往外泵涌热量的器官就会偃旗息鼓。 陆景年进卧室换了身干净的衬衫长裤,窗玻璃的反光里能看到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夏倪在玻璃上呵了层薄雾,模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