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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关于社会与历史》:完美的假定 (第4/6页)
成为运算长链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撑和重要引导。它的出现,是心智对物界和实证的超越,是数学之镜中一次美丽的日出。 严格地说,精神的√-1还有“自由”、“虚无”、“人性”、“自我”、“真实”等等。只要没有丧失经验的常识,谁会相信现实中的人可以拥有完全绝对的“自由”?可以修炼出完全绝对的“虚无”呢?可以找到完全抽象的“人性”?可以裸示完全独立的“真实自我”?……但是,如果因而取消这一类概念,取消这些有益的假定,我们很难想象人类迄今为止的历史是什么样子。 比较起来,在很多人那里,理解“理想”比理解其他假定要困难得多,总是让人大皱眉头,不管加上多少限定成分的作料,配上多少美言名言格言的开胃酒水,还是咽不下这一个词。这并不妨碍他们正在努力——也在要求人们努力——理解世俗,理解唯利是图,理解摧眉折腰和卖友告密,理解三陪小姐和红灯区,理解用红包买来的文学研讨会,理解十万元养一条狗,理解中国人对中国人偏偏不讲中国话。 理解是个意义含混的词。理解不等于赞同。理解加激赏算是理解,理解但有所保留算不算理解?理解但提出异议算不算理解?提出异议但并没有要求政府禁止没有设冤狱也没有搞打砸抢,为什么就要被指责为白痴或暴徒式的“不理解”?驳杂万端的世俗确实是不可能定于一格的,需要人们有更多的理解力,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问题的另一方面是:中产阶级是世俗,远没有中产起来的更多退休工和打工仔也是世俗;星级宾馆里的欲望是世俗,穷乡僻壤里的朴实、忠厚、贫困甚至永远搭不上现代化快车的可能也是世俗;商品经济使这里富民强国是世俗,从全球的范围来看,商品经济造成贫富差别、环境污染、文化危机等等弊端也是世俗,对后者保持距离给予批判的人,其优劣长短生老病死,本身同样是不折不扣的斯世斯俗,是不是也需要理解?“世俗”什么时候成了一部分人而且是一小部分人的会员制俱乐部? 滥用“理解”、“世俗”一类的词,是一些朋友的盲目和糊涂,在另一些人那里则是文字障眼术,是不便明言的背弃,周到设防的勾搭,早已踩进去了一脚,却继续保持局外者的公允和超然,操作能进能退的优越。这些人精神失节的过程,也是越来越怯于把话说个明白的过程。 其实,真正的理想者不需要理解,甚至压根儿不在乎理解。恰恰相反,如果他每天都要吮着理解的奶瓶,都要躺入理解的按摩床,千方百计索取理解的回报,如果他对误解的处境焦急和愤懑,对掉头而去的人渐生仇恨乃至报复之心,失去了笑容和平常心,那么他就早已离理想十万八千里,早已成为自己所反对的人。理想的核心是利他,而利他须以他人的利己为条件,为着落——决不是把利益视为一种邪恶然后强加于人。光明不是黑暗,但光明以黑暗为前提,理想者以自己并不一定赞同的众多异类作为永远忠诚奉献的对象。他们不会一般化地反对自利,只是反对那种靠权势榨取人们奴隶式利他行为的自利。而刻意倡导利他的人,有时候恰恰会是这些人——当他们手里拿着奴隶主的鞭子。理想者也不会一般化地反对庸俗,只是反对那种吸食了他人血肉以后立刻嘲笑崇高并且用“潇洒”、“率真”一类现代油彩打扮自己的庸俗。而刻意歌颂崇高的人,有时候恰恰会是这些人——此时的他们可能正在叩门求助,引诱他人再一次放血。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理想最不能容忍的倒不是非理想,而是非理想的极端化、恶质化、强权化——其中包括随机实用以巧取豪夺他人利益的伪理想。 六 历史上,暴君肆虐、外敌入侵或者天灾降临之际,大多数人须依靠整体行动才能抵抗威胁,理想便成为万众追随的旗帜,成为一幕幕历史壮剧的脚本。对于理想者来说,这是一个理解丰收的时代。但好心人不必因此自慰,不必在意哲学家关于“人性趋上”的种种喜报。事实上,特定条件下的利义统一,作为理想畅行一时的基础,不可能恒久不变。 理想者更多理解稀缺的时代。在人们的利益更多来自个人奋斗的时候,社会提供一种利益分割、贫富有别、鼓励竞争的格局。这时的理想无助于一己的增利,反而意味着利益它移,于是成为很多人的沉重负担,成为额外的无限捐税,无异于对欲望的压迫和侵夺。他们即便对崇高保持惯性的客套,内心的怀疑、抗拒、嘲弄以及为我所用的曲解冲动却一天天燃烧如炽。这没有什么。好心人不必因此悲哀,不必在意哲学家关于“人性趋下”的诊断。事实上,特定条件下的利义分离,作为理想一时冷落的主要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