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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1/4页)
曾国藩在京师时,刚好赶上他本人的六十大寿。一时间极为热闹,同治皇帝亲笔御书“勋高柱石”匾额一面、御书福寿字各一,慈禧太后御赐蟒袍、如意等贺礼,荣耀无比;军机处在法源寺设盛宴为曾国藩祝寿;湖南同乡则在湖南会馆为他祝寿。 觥筹交错之中,醺醺然之际,曾国藩似乎又回到了昔日幕下宾客如云的日子,回到了昔日从太平天国手中夺回南京的时候——那个时刻,是他一生中最鼎盛最辉煌的时刻,写有“曾”字的旗帜飘扬于大江南北。连一向出言谨慎的他也得意得忘了形,高兴地说:“长江两岸,无一处不张鄙人的旗帜。” 他又想起了那个他为之欣赏又为之惋惜的忠王李秀成。此人确是个人才啊,太平天国中无人能及。据说曾经有不少太平军将领力劝李秀成自立,取代天王洪秀全,但李秀成勃然大怒,还写了两首诗抒发胸臆: 举觞对客且挥毫,逐鹿中原亦自豪。 湖上明月青箬笠,帐中霜冷赫连刀。 英雄自古披肝胆,志士何尝惜羽毛。 我欲乘风归去也,卿云横亘斗牛高。 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吴头。 岂知剑气升腾后,犹是胡尘扰攘秋。 万里江山多作垒,百年身世独登楼。 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如此有慷慨气概的一个人,也算有情有义的英雄人物,可惜偏偏加入了太平军。当初南京克复,李秀成被俘,曾国荃用刀子割其臂肉、股肉,也未能使其降服。最后还是他曾国藩出面劝说,李秀成这才俯首,并于囚笼中写下万言《自述》,对他曾国藩极尽吹捧之能事,那可是令他极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不少人劝他曾国藩自立为帝,于南京城头易帜,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可当他再一次读李秀成的《自述》时,他恍然明白了,这也许正是李秀成所期待的——他率湘军揭竿而起,与清廷对抗。无论谁胜谁负,都是间接给太平天国报了仇呀。 因而,当他的心腹爱将彭玉麟将劝进的书信转交给他之时,他立即将书信一口吞下,不悦地说:“雪琴(彭玉麟的字)如此试我,其心可诛。”最终令他遽然而醒的是李秀成,而并非旁人。“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说得真好啊。 一切都远去了,李秀成早已经被他杀了,他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再无能力行非常之事,可朝廷为什么还是对他放心不下呢?这次调他回任两江总督,是不是朝廷已经怀疑到湘军的头上?他的这次回任,到底是祸是福? 曾国藩六十大寿之后,当年十月十五日,曾国藩终于离京起程南下,闰十月二十日才抵达江宁。此时,离马新贻被刺已经五个月之久。 伍、审案 马新贻被刺后,金陵城中的大小官员处于极度的恐慌和茫然的愤怒中,这并非他们对马新贻感情深厚,而是忧惧朝廷怪罪,陷于了神经质的苦恼。 与审讯官员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刺客张文祥相当沉着镇定。正因为他的态度太过泰然自若,一时间令人怀疑他的来历。张文祥被当场逮捕后,先被押到江宁府衙门等候审问。江宁将军魁玉看过马新贻的伤势后,随即开始审问张文祥。张文祥虽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但开头也很爽快地回答了魁玉的问题,供称自己是河南人,对刺杀马新贻的行为也供认不讳,但对自己的行刺动机却闪烁其词,坚不吐实。魁玉便下令将张文祥带往上元县(江宁府分上元、江宁两县,同城分治)严刑讯究。 先后审讯张文祥的,有上元知县张开祁、江宁知县萧某某、臬司梅启照、理藩司孙衣言等人。据说张文祥供词出来后,参审官员面面相觑,录供者停笔不敢记录。魁玉将初审结果急报朝廷,告知张文祥“直认行刺不讳,而讯其行刺之由,尚属支离狡诈”。之后的一个多月,魁玉每次奏报都不离“一味闪烁”、“语言颠倒”、“反复屡变”等词。那么,张文祥“闪烁”的是什么?“颠倒”的是什么?“屡变”的又是什么呢?魁玉对此没有奏报。而事实则是,有人用酷刑逼张文祥更改口供,而张文祥不肯答应,这才是口供“支离”的真实情况。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能令朝廷满意,王公大臣也纷纷议奏。给事中王书瑞上奏说:“督臣遇害,疆臣人人自危,其中有牵掣窒疑之处,应派亲信大臣彻底根究,勿使稍有隐饰。”慈禧太后深以为然,于是立即以五百里加急的上谕发出,命漕运总督张之万赴江宁会审。此谕刚发,接着又发出密旨,再三叮嘱说:“此事案情重大,断不准存化大为小之心,希图草率了事。” [漕运是中国历史上一项重要的经济制度,为历代封建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