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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三走舅家 (第2/2页)
房子里呆了好久,以此来躲避隔壁时时响起的巨大而空洞的笑声。有时候,姥爷像那座空洞黢黑的旧房子一样沉默。有时发出阵阵的咳嗽声。姥爷躺在那里假寐,有时候我观察他,发现他的脸犹如被遗忘在角落里经年未动的“铁核桃”,岁月的褶皱里淤满了黑亮的油灰。 姥爷发出鼾声时,我又回到院子里,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一把精致的手工小铁铲,我很喜欢,蹲在那里许久。我回头望望两间屋子,都掩着门,我偷偷把小铲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中午了,妗子进入西屋小厨房,不一会儿便传来锅碗勺盆相撞的声音,妗子进出厨房,端菜端饭到东北屋。 “小强,回屋来,吃饭了。”妗子吆喝着我。我正在那里踢踏着南墙根下的残冰残雪。 “国华、联华?回家吃饭啦!”妗子站在大门口,向胡同里高声喊叫着,把手拢成喇叭状,左边喊喊,右边再喊喊,恬静的小村庄里荡着回音,三三两两的鞭炮参差不齐地炸响着,也不知表哥他们听到了没有。 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回屋里。 “这俩熊孩子,到饭点了也不来。”妗子喊完,一转身回来,见我仍在院子里磨蹭,快速走近我,一把拉起我回到屋子里。 我偎在母亲怀里,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看尚未落座的人们,瞪着两只小眼睛茫然地张望着。一阵叽叽喳喳后,两个表哥一窝蜂一样闯进门来,坐下开始吃饭。 “没看有客吗!你姑在呢,你们倒先吃开了,”妗子挥动双手阻挡着他们,“先去洗手。” “不要紧,让孩子先吃吧。”母亲说。 大家边聊边吃,饭吃得很慢,这对我是种煎熬,因为那把宝贝铲子还在我口袋里掖着呢!即使在吃饭,我也不忘捂着它,怕被人发现。两个表哥吃完后一扔筷子又没影了。我也吃完了,瞅个机会又来到院子里。 太阳西斜,前邻的一棵大树投下长长的影子。忽然,北屋门口有激烈地争吵声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妗子和母亲出现在门口,仿佛争抢着什么东西。我看清了,是两封饼干和那罐麦乳精。母亲非要留,妗子非不要,两人争执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留下了。 母亲告别了姥爷,舅舅和妗子送我们到门口,舅舅过来抱我到车座上去。 “口袋里有啥?”舅舅问,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硌了手。我心里一阵紧张,尬住了。舅舅摸着我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我好不容易稀罕来的那把铁铲。 大家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在笑声中,我恨不能成为一只乌龟,把头立刻缩到壳里去。 “哦,大过年的走舅家,稀罕了一个宝贝回去吗?”母亲解嘲着。 “拿着吧,拿着吧。”舅舅把那只小铲又塞回到我的口袋。我们离开了,我回过头,从母亲的胳肢窝下看到舅舅的村子越来越远,我放轻松了,再次捂紧了口袋里的“宝贝”。 “知道你舅舅的名字叫啥吗?”母亲问,也不知她是在问谁。 “不知道。”我回答。 “叫‘拴’,李拴。”母亲说。 “为什么叫‘拴’呢?” “因为我们那个时代很多孩子都短命,所以姥爷给你舅舅取名叫‘拴’,好拴住他,谁也带不走他,他就能好好地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