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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第1/3页)
宋趼不无狐疑地接过锦囊,转身朝王宫方向走去。 周天子从万安殿里出来,回到御书房独坐有顷,越想越是难心。堂堂天子,遇到事儿竟然无人可以商量。两个叔公有等于无,只会添堵。颜太师的主意虽然可行,却是馊主意一个。别的不说,单是想到要将雪儿嫁予老燕公,他这心里就不是味儿。唉,细想颜太师,也是无奈。大周天下演至今日这般境地,也够难为老太师了。 心中烦闷,显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王后。又坐一时,他叫上内宰,一步一步地朝靖安宫挪去。 听闻天子驾到,王后及众宫女无不叩迎于地。周显王扶起王后,对内宰、宫正及众宫女摆了摆手。众人知趣,叩首退出。 宫中只余二人时,周显王却又想不出如何开口,阴沉起脸,在厅内来回踱步。王后看出他有心事,先出声道:“陛下心神不宁,可为雪儿之事?” 显然,她已尽知内情。周显王的步子更加沉重,呼吸也粗放许多。 王后缓缓起身:“陛下,瓜熟蒂落,雪儿去岁及笄,也该出嫁了!” 周显王停住步子,面现怒容:“雪儿是该出嫁,可秦、魏哪儿是来聘亲?他们是来——是来——”越说越气,顺手抄起窗台上的玉瓶,猛然摔在砖地上。 “啪”一声脆响,玉瓶应声而碎。 玉瓶是王后的陪嫁之物,也是王后的至爱。显王陡发雷霆之怒,玉瓶于顷刻间成为一堆碎片,王后自是承受不起,心中一阵绞痛,泪水盈出。她拼力噙住,缓缓走到窗前,跪于地上,一声不响地捡拾碎片。 周显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急至王后跟前,伸出手颤抖着抱住他,不无沮丧地说:“子童你说,寡人算什么?寡人是什么!?” 王后也缓过神来,一边捡拾碎片,一边柔声说道:“陛下,您是天子,是大周天子。” 周显王凄然哂笑:“什么大周天子?大周何在?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如今,王土何在?王臣何在?寡人不过是他们枪头下的缨子,剑柄上的珠子——寡人——寡人心里,窝囊啊!” 王后听得难心,缓缓放下碎玉,伸出纤手捉住显王的大手:“陛下,天下又不是只有魏、秦两家,陛下若是不称心,就为雪儿另择一家。” 显王的脑海里立即闪过颜太师的主意,轻轻摇头:“另择何人?天下公侯,弱国敢怒而不敢言,强国哪一家知道礼义廉耻?哪一家顾念周室尊荣?魏、秦不说了,楚人向来不服周,庄王时居然兴兵问鼎;赵、韩本是大夫篡政,与魏是一丘之貉;齐自桓公之后,再无君子,到田氏代姜,齐人也就不知何人了。老燕人虽说尚存正气,可燕公老迈,燕室弱而偏远,无济于事!” 王后轻声安慰:“这些事儿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陛下有志振作,亦当徐徐图之。” 显王凄然说道:“你叫寡人如何振作?先前寡人尚存一丝振作之心,孟津会上,这点心思也就随风而去了。子童呀,寡人是眼睁睁地看着先祖的基业土崩瓦解,眼睁睁啊!” 显王说得难心,泪水不由自主地顺腮流淌下来,滴落在砖地上。 一阵沉默之后,王后轻叹一声,抬头说道:“陛下,若是一时三刻寻不到合适人家,雪儿的婚事何不拖上一拖?” 周显王轻轻摇头:“若是能拖,寡人就不会如此烦心了。眼下不是嫁与不嫁之事,而是嫁也不可,不嫁也不可。嫁,不知嫁予谁家;不嫁,谁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寡人思来想去,左右皆是个难。适才请来两位叔公商议,两个老糊涂又各执一端,吵得寡人的耳朵生疼。唉,寡人一肚子的苦,堂堂周室,竟无一人可诉!” 王后抱过显王,将他轻轻揽在怀中,似是在安抚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陛下万不可过于忧心,伤及龙体……至于雪儿之事,容臣妾三思,或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周显王眼睛微闭,许久,抬头问道:“雪儿可知此事?” 王后点了点头:“王城谁都知道了,怎能瞒过雪儿!” 周显王长叹一声:“唉,雪儿不会知道,王城里谁也不会知道,寡人心里,多少苦啊!”说完,复叹一声,摇头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