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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不散的筵席 (第1/14页)
程昇告知众人红烛镇不设夜禁,在小镇西边有坊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五花八门的杂货应有尽有。得知陈平安一行人要去购置游学所需物品,程昇就主动提出担任向导,说是能够免去许多麻烦,至少那些商家不敢漫天要价。陈平安望向来过一次红烛镇的阿良,对方点点头,说他只对河两岸风光比较熟,没去过坊市。 程昇望向阿良,两个老男人会心一笑。 敷水湾近百艘大小画舫每晚都会驶出,沿着河水进入红烛镇,兜一圈后返回。其间不断有男子登上那些画舫,既买醉也买笑。在红烛镇,敷水湾船家女和其他青楼女虽然皆为大骊贱籍,但前者一向是京城教坊司直接负责户牒管理,就连身为一方父母官的县令都没有资格将她们的身份由贱转良。所以红烛镇一直有传闻,敷水湾那五姓的祖先曾是神水王朝的皇室子弟和功勋世族。 在程昇的带领下,陈平安他们去往小镇西边的集市。得知红烛镇乘船南下两百余里,沿途都有城镇驿站可以补给,陈平安就没有过多购买大米、腌肉等食物,只是在一家药铺添置了诸多药膏药材以应付风寒中暑、跌打损伤一类的小病小灾。到了付账的时候,陈平安才知道这里与家乡小镇差不多,一整颗银锭是稀罕物,所以将那两锭雪花纹银折算成了大骊通用铜钱——天华元宝。因为手上是品相最好的银子,仅是溢价就高达两百文钱,这让陈平安很是感激铁匠铺子的那位秀秀姑娘。 因为有程昇在旁,一切顺风顺水。在郡县小镇,还真别把胥吏不当官,尤其是程昇这种一年到头经常跟豪绅巨贾、羁旅官员打交道的,在小镇百姓眼中,那就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了。所以陈平安他们走入的每间铺子里的人,全部殷勤地喊着“程大人”,恨不得将这位驿丞大人当菩萨供奉起来。 一路上,李槐拘谨得很,只敢躲在阿良背后探头探脑。阿良打趣他是胆子小,只会窝里横。李槐刚扯开嗓门要跟阿良骂战三百回合,可一看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的视线,就立即耷拉着脑袋,病恹恹地跟在阿良身后,把阿良乐得不行,时不时就一巴掌拍在李槐脑袋上。李槐敢怒不敢言,憋屈得很。 林守一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估计他走在京城御道上也是这个德行。唯独李宝瓶背着她那个碧绿竹箱,螃蟹横行似的,仰着脑袋挺起胸膛,恨不得路边随便拉上一个人就告诉他,自己的小书箱是小师叔亲手做的。 坊市由两条南北向的大街构成,逛完了观山街,陈平安他们就要穿过巷子,去往下一条观水街,结果路过巷子里一间生意冷清的书铺时,陈平安停下了脚步,跟程昇打了声招呼后,对李宝瓶三人笑道:“一人可以买一本书。再贵也没问题,只要我们买得起。” 店铺很小,店门宽不过两丈,走入之后,左右就是两排高高的书墙。店铺最里边,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坐在小竹椅上,跷着二郎腿闭目养神,手拿一把折扇,轻轻敲打手心,哼着小曲。他有一张英俊阴柔的出彩脸庞,没有之前那些店铺商贾的铜臭气。朱鹿第一眼看到后,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在红烛镇的市井坊间遇到气质如此脱俗的风流人物。就连朱河都一肚子狐疑:此人该不会是家道中落的豪阀子弟吧?比起自家那两位公子半点不差。 年轻人没有睁眼,懒洋洋道:“店内书籍一概不还价,回头是买赚了还是买亏了,全凭各位客人的眼力。” 程昇轻声跟朱河道:“这间铺子在我们红烛镇小有名气,途经此地的读书人大多喜欢来这里逛一次。只是这位店主脾气古怪,性情清高,不谙庶务,所售书籍全部远远高于市面价格,而且谁敢开口还价,他就敢当场撵人。曾经有一位微服私访的户部官老爷相中了一本标价三百两银子的什么孤本,不过是还价五十两银子就被赶出了铺子,半点颜面也不留,气得他差点让县衙封了这间小铺子,后来估计是觉着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才让这铺子躲过一劫。” 朱河心中了然,此人多是个不谙世事的腐儒,是自家二公子最喜欢讥讽的那种人,称他们“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二公子还笑着说不出两百年,大骊也会如此,所以朱河对于外边的读书人一向观感不佳。 经过红烛镇的这条驿路,是大骊南方边境通往京城的三条主要驿路之一,小富小贵的商贾仕宦若是北上大骊京城在内的重镇大城,多选此路,因为其余两条驿路虽然更为宽阔,但是几乎每一座沿途驿站都拥挤不堪,没有足够分量的官府勘合、兵家火牌,别说下榻,就是大门都别想进去,每年都有很多不谙此道的官员豪绅因此丢尽脸面。 进京赶考的南方士子由于尚未有官身,同样喜欢拣选这条驿路。他们往往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既可相互照应,也能一同探幽访仙。 而贬谪南方的官员,抑郁不得志,喜欢题诗于驿站、旅舍的墙壁,也喜欢走这条南下之路。一来二去,红烛镇的枕头驿墙壁上便写满了文人骚客发牢骚的羁旅诗词。 李宝瓶仰着脑袋开始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