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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梦里(三) (第4/4页)
武器相撞的声音,刺耳又烦人。 我正纳闷,还在纠结要不要出去看看,外头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过了会儿,只听得风声作响。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犹疑了一下,回屋里抱出了门栓,紧紧搂在怀里,踟蹰着出了门。 门外的情形着实震撼到了我。 “二公子!?” 那人躺在血泊里,轮椅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的眼睛睁着,无神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头发也是散乱的,身上满满都是血,衣衫被割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全是血。 在他不远处,是夫人凉透了的尸体。 再远一点点,是宗主捂着心口蜷缩抽搐着。 周遭几十上百个黑衣打手,都跟被下了迷药一样,横七竖八地躺着,乍一看去场面十分惊悚。 我丢了门栓,想也不想就冲到小变态身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轮椅扶起来,再吭哧吭哧地把他弄到轮椅上后,气都喘不匀了。 他脸色很白,直直地看着夫人的尸体,我想着夫人或许还有救,赶忙上前无去探了探鼻息——凉透了。 我又回到他身边,他的眼神此刻看起来空洞而茫然,我靠得更近了些,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几乎是涣散地,轻声地喊我:“孟里……” 我连忙上前,半蹲下身子,说:“公子,是我。”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抬起血迹斑斑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哑然,心腔里的东西猛地巨疼,似乎有什么裂开了,流出来。 “死光了……”他转头,僵硬地看着周遭,细细颤抖着,左手按在我的肩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金色的光芒洒落大地,他像是彻底被抽干了灵魂,左手扶着把手,咬着牙想站起来——他当然不能得偿所愿,对一个只有左手有用的人来讲,根本做不到。 他踉跄着跌回去,我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哆嗦着一把打开。 他笑着,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在轮椅里挣扎蠕动。 一声声的哭泣,像从血肉里剜出了心脏。 金光吞噬乌云,他像困兽一样哀鸣,他其实做到了,我的主子,我的公子,他做到了他最想要的——毁掉季家。 可代价好大,大到我都替他觉得承受不起。 天下间那么多的苦难,两辈子的冤孽,所有人都有相报的目标,唯独他没有。 所以他只能哭,回复到生命最原始的样子,哇哇啼哭。 也是在某个孤寂的夜里,他提笔写下“孟里”两个字,折了枝火红的石榴花别在我发间,教我念诗,念“梦里春归去,榴花晚欲然”,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好,人间的苦难尚未发生,他不欠任何人,坦坦荡荡,干干净净。 那朵石榴花,藏着我不敢说的心事。 其实那些事我都知道,他瞒不住,也不想瞒。 他杀了好多人,害了好多人,无论是阿昌、闵钰还是谢门主,他从未有过心软。 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有时又不会去想,想得次数多了,全都化成一句话。是他坐在院落里,望着满院的火红,眼神悲切。 他说:“是命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命。” 为什么呢,能有为什么。因为他生来带着罪孽,因为他不被任何人喜欢,因为他天生残疾缺少双腿。最爱他的亲人死于非命,所以他也要去掠夺别人的亲情,别人的温暖。 他罪大恶极,他死不足惜。 这些我都知道。可那又怎样? 他最初,也并不想要变成这样。 命运就是这样,总能教人面目全非。 我倚靠在他的轮椅边,望着风光无限的季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把积在心头十余年的恨一次还了回去,这样扭曲又这样快意。 金光渺渺,一出陈旧的戏码终于要谢幕,微风吹来,我似乎听到轻声吟唱,唱罪孽,唱救赎,唱过往,唱新生。 风吹过,榴花欲然。 —— 其实这个番外本身不是这个结局,但突然感觉这样也挺好。 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