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江湖意 (第3/3页)
眼前。 季寒初苍白着脸抬起头,看到红妆蹲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似怜悯,又似心疼,把钩月轻轻放到他的手里。 季寒初的害怕,便在此刻瞬息放大了数倍。 他避开钩月,死死抱着谢离忧,哽咽道:“不可以……” 红妆低声道:“他很痛苦。” 季寒初低下头,脸色和唇色都是青白,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将要亲手杀死谢离忧这个事实。 红妆红着眼,握紧他的拳头,钩月在他手中,他不断抗拒,但刀尖还是抵住了谢离忧的心口。 谢离忧一动不动,满是伤痕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快慰和满足,已做好准备坦然地接受死亡。 红妆喃喃道:“让他走吧。” 他们都知道,谢离忧活不了了。 多活一刻,就是多一刻的折磨。 季寒初双目赤红,拿起钩月,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的哀鸣。 “噗嗤”一声,刀身狠狠没入心口血肉,血流溅到了季寒初洁净的脸上,把他半张脸染红。他发了狠,用力地捅进去,求的是一刀毙命,让谢离忧死得痛快。 钩月果然是上好的兵器,削铁如泥,谢离忧左手还搭在季寒初的身上,没一会儿,头一歪,那条胖乎的手臂就无声垂落,在季寒初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他就这么死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一点一点冷下去。 季寒初抱着他,安静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疯狂又可怕,他笑着笑着,喘着浓重的粗气,满头青丝垂下,活生生一个疯子。 他看着红妆,痴狂道:“姑苏小医仙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 看他这样笑,红妆却哭了。 她缓缓跪下,从背后搂着他,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生离死别如此无奈,她第一次恨极了自己天生淡漠的情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可季寒初比她想象中要冷静。 他放开谢离忧的尸体,伸手到背后拉过她的手掌,把她拉到身前。 “谁干的?” 他认出了往生的毒,可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在他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各归各位以后,他不可能去怀疑她。 其实他知道,但他还是要问。 他要一个答案,只有这个答案能支撑他的悲痛,他现在需要仇恨,需要愤怒,需要将一切情绪找到发泄口。 红妆从他身后转过身,一字一顿道:“季之远。” 季寒初又轻轻地笑起来。 他跪在肮脏的地面,跪在窗口唯一的光亮里,脊背弯下去,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垮了。 他闭上眼,轻声说:“对不起。” 这一声给谢离忧。 转头,再睁开眼睛,那里已然是深黑冰冷,他睫毛轻颤,又说:“对不起。” 他站起来,踉跄地退了几步,仰起头,苍凉地笑:“我从前以为我能理解你的仇恨,也能理解红袖姑姑的怨憎,原来都是我自以为是……我现在才知道,到现在才知道……” 他像个困兽,脸上神色可怜,喉结攒动,眼眶里尽是湿润。 红妆叹息,圈着他的腰,将他搂住。 季寒初无限疲倦地闭上眼,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过了很久,红妆才说:“我们去找他吧。” 仇也好,恨也好。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善与恶从来相伴相生,却又泾渭分明。 有人坚信人心险恶,你非要把善良摊给他看;有人身在八寒地狱,你非要展示三十三天给他看。你说春山如笑,他只见过万物凋零,你讲人间珍贵、结庐人境,他偏偏只道众生受罪,我见我执。 对有的人来讲,万里河山就是万里苦难,他捱过狂风暴雨,骨梁重塑,弃了巫山雨,弃了春水寒,摒掉一切人情冷暖,只余己身,白骨泣血。 他是恶鬼。 恶鬼,就该回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