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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拾肆】 (第2/4页)

的表情皆似在所料之中,并没说什么。于是昭庆对她道:“乔卿可退下了。”

    ……

    察知到乔嘉久不挪移的目光,狄书驰不得不开口:“乔大人还要这样看我多久?宫门之处不便久停,乔大人若再不走,定会被御史记下,回头受劾。”

    乔嘉未答他,侧转过身,同他一道面向宫门,然后在与他隔了一块砖石的地方,跪了下来。

    狄书驰诧然抬头。

    乔嘉对上他的目光,坦然道:“狄大人为国,乔某亦为国。”

    ……

    至申时,京中已遍传辅政大臣狄书驰及宗正寺卿乔嘉伏阙、逼皇帝下诏判斩成王、而圣意迟迟不决一事。

    而亦自申时起,陆续有文臣自发前往广德门前,跪于狄、乔二人身后,奏请皇帝按大平刑律,判成王斩刑。这些文臣中,有三省的,有六部的,有九寺的,有入仕多年默默无闻的朝官,亦有尚无资历登朝议政的各衙文吏,零零总总,有百余人之多。

    紧接着,又有馆院、四监及御史台的官员们,抱疏加入到伏阙人群当中。

    最后,连太学及讲武堂两处的学生们也来到广德门外,整整齐齐地排跪在人群的最末处。

    禁中闻报,不多时便遣人出来,代昭庆叱问为首的狄、乔二人:“二卿煽动群情,进逼皇帝,此举是忠,非忠?”

    狄书驰叩首,回道:“眼下之势,固非臣之本愿。唯望陛下、公主殿下早做圣断,以安众臣之心。”

    “狄卿以为自己姓狄,皇帝便不忍治你的罪?”

    “臣断不敢做如是想。然陛下能杀臣一人,却杀不尽臣身后众臣僚。”

    “狄卿好胆魄,宁可拼上自己的命,也定要换成王一死,才肯罢休?”

    “臣不惧流血,唯惧误国之奸人不得伏罪。”

    ……

    德寿宫中。

    太上皇帝倚在御榻上,听罢昭庆的话,倒未如她所预想中那般情绪激烈,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隔了半晌,他短促地咳了数声,咳完长喘,微阖双眼,始终未言。

    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地重现于眼前——

    宫苑之中,海棠花瓣碎了一地。宫人惊呼,他亦情急,手忙脚乱地将受伤的幼弟抱起来,直接送入自己的皇太子宫中。太医来看罢,紧皱着眉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待他将太医迎到侧殿问罢伤情,再将太医送走后,回至榻边,勉强对幼弟挤出一个不由衷的笑意。幼弟年纪虽小,但极聪慧,忍着伤痛,反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像是安慰。他几乎要落泪,自责道:“肃然,皇兄无用,连你都护不住。”

    当年的英肃然不过十二岁,听他此言,在痛中犹和他玩笑道:“皇兄若觉得对不住弟弟,不如便将储位让给弟弟罢。”

    他便顺着这话笑了一笑。

    两日后,先帝诏他考问朝事,他勉强答出五分,不免又受了一顿狠狠斥责。他心灰意冷,向先帝请罪道:“儿臣不是做皇帝的料。肃然自幼聪颖,父皇何不将大位传给肃然?”

    这话激得先帝震怒,口不择言骂他道:“朕怎么生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

    先帝怒则怒矣,骂他罚他,却始终未说为何不肯传位于天份明明高出他许多的幼弟。

    直到三年后,先帝临终,诏他近前侍奉。他伏在榻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被先帝使足了劲抓住,先帝病弱嘶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江山,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英氏先祖治国,是靠着一‘正’字,方有了大平之世代天下。朕的诸子当中,论聪明,肃然第一;论心正,你第一。朕今宁可让你这庸仁的储君坐这江山,也绝不可能把大位传给肃然。”

    他惶惑不安,听懂了先帝的话中深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帝用最后的力气重重掐了掐他的手心:“祖宗的江山,你替朕守好了。至于肃然,你莫宠莫惯,否则这江山与他的命,你必定要失一样。”

    时至今日,他才知先帝预事之先明。

    然而先帝临终之重托,他一样都没有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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