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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拾贰】 (第2/2页)

的忠君祖训,令将军想反却不能反,只能借少炎之力谋己之志。而将军怒意之根源,正是做了外人不可见之悖逆之举的将军自己。”

    铁剑出鞘,鸣音铮铮。

    弹指的功夫,剑锋便已抵上戚炳靖颈间。

    沈毓章脸色朔青,指节泛白,持剑却无语。

    ……

    大平朝野文臣武将,谁人不慕沈氏门楣。

    “沈氏”二字,代表了数十代先人以历朝出仕之政绩武功而铸就的显赫荣耀。

    而沈氏三百八十年的忠君祖训,于沈毓章而言,却不啻于噬心之枷锁。

    六年前国之北境风雨飘摇,他登第武状元,主动请缨北镇边疆,然而奉来的却是提兵出南边的一道圣旨。

    明堂拜将,皇帝亲自降阶授印与他,而他顶着这浩荡天恩,只得硬生生地压下了一腔热血。

    出边前夜,他特意往拜恩师裴穆清,向其辞行。

    裴穆清戎马一生,至老亦是硬骨铮铮,然面对他时,竟语意宽和慰他道:“北边的仗难打。陛下见不得沈氏英才落得个兵败的下场,于是才有了这道旨意。你既有报国之心,便镇南疆又何妨!”

    话毕,裴穆清亲手为他佩剑,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师。

    大平景和十二年十月,出镇豫州的裴穆清兵败回朝被斩。

    远在南疆的他,知悉此情已过了一月有余。

    “畏战不守”。

    印在邸报上的这四字,便是裴穆清以命相抵的罪名。

    他盯着那四字,眼内突地爆出血丝。

    来送报的兵部武官看见他的模样,顿感忧惧,不自觉地退后数步。

    而他合了合眼,又睁开,声音镇定而冰冷:“我愿出镇豫州,马上便草请命书,劳你携带回京,呈至兵部冯大人案前。”

    武官却说:“裴将军既没,朝中无人愿往镇豫州,唯独成王连夜举荐中书令卓大人之子卓少疆为帅。卓少疆虽未经兵事,亦未试科、出仕,但陛下看在成王的面子上,破例命外臣制诏,拜其为将。不日前,卓少疆已领兵二万出京。纵是沈将军眼下飞马递表于兵部,亦不过徒劳而已。”

    卓少疆?

    他沉思片刻,将与此人相关的记忆自脑海深处尽数捞起,倒也拼凑出了个英武的年轻模样。

    而在那模样后面,分明是另一张他更熟悉的女子面孔。

    既是她的胞兄,必当不会令人失望。

    如此想着,他便未再做纠结。在将武官送走后,他一寸一寸地把那张邸报叠成一小方,收入甲衣最靠近心口的位置。

    大平景和十二年岁末,卓少疆于豫州一战扬名,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大平北境之败势。

    此后三年间,卓少疆请旨募兵,建云麟军之旗,率军多方转战,击退了十数次大晋南犯之兵马。

    至景和十五年,卓少疆总兵六万,入侵大晋疆域,拔灭四座重城,残戮五万晋俘,一役震动大平朝野上下。

    皇帝御笔下旨:卓少疆迁拜上北将军、封逐北侯,督大平国北十六州军事。

    南疆军中,沈毓章闻报,对近卫道:“我辈能出这等年少英雄,裴老将军泉下终可阖眼。国朝能有这般勇臣良将,是边民之福。陛下能信之、重用之,更是万幸之幸。”

    然而仅过了一年多,又一封自京中递来的邸报,狠狠地将他所怀抱的信念与期冀彻底敲碎。

    “……卓少疆坐里通敌军,杖毙于市。”

    这一回,他无惊亦无怒,只是一人纵马出营,寻到一处开阔野地,凝望着北面连绵起伏的山峦,深思了许久。

    夜里回营,他点了灯烛,自出南边以来头一回提笔给沈府去了信。

    ……

    今之国朝,早非太祖、世宗、仁宗三朝。

    陛下仁昏,庸臣当道,贤才苟活。

    良将含冤受戮,疆土又何人可守镇之?

    宵小之辈登高制令,若此以往,国终将不国!

    试问忠昏君而戾天下,此忠是谓何忠?!

    儿不肖,不敢有污沈氏世代忠正之名,然沈氏之所以为今日之沈氏,不在乎愚而忠君,而在乎拥明主、正社稷。

    虽然,儿既奉沈氏之名,绝不谋不忠之事、以累沈氏一族,然为社稷万民计,儿亦难为忠君之事。

    望双亲其明之。

    集州大营

    毓章长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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