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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第4/4页)
患上了失忆症,皆是恭恭敬敬称她一声苏司衣,不该多问的话一句也没有。 圣上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往常立在一侧侍墨听宣的内侍监已经不知所踪,其余的近侍也像是瞧不见一般,都在殿角杵着,书房中只余了苏笙一个人伺候。 她不是侍茶的才人,也不管伺候笔墨的事情,偏偏就剩了苏笙一个在殿内,她想想也知道这些人的用意,皇帝舍不得使唤她,苏笙也不愿同他说话,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倒也相安无事。 圣上的奏折批到一半,随手拾起案上茶碗,才发现已经是空了的,他望向那个瞧着香炉发愣的女子,她看这太极殿的一切都新鲜得很,唯独对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茶。” 简洁的吩咐在寂静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苏笙从放空的状态中回神,舀了一杯煮好的茶汤,放凉片刻才递到圣上的手边。 皇帝饮了一口,面不改色地继续批阅奏折,苏笙见他没了吩咐,正要重新回到炉边守着,却被人攥住了手掌。 “谁许你在茶汤里加盐与胡椒的?” 那茶汤甫一入喉,圣上险些呛咳出来,他知道这姑娘现下或许有些不大高兴,便忍了下来,谁知她还要看不懂人眼色一般回到原处去,圣上也就点明了她的促狭小气。 “现下长安城中流行的就是这种煮法,是您喝不惯。”苏笙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人的怀里,她低头道,“您叫我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来侍奉,奴婢味觉失常,难免调味中没了分寸。” 煮茶中放些调料原是常态,但像她这样大剂量的,恐怕满宫里也没有几个。 “你自称奴婢做什么?”御书房是天子理政之处,在这种严肃之地,圣上怀中拥了穿着女官衣服的美人低声细语,也品出些昏君的乐趣,不觉莞尔:“司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罢了,你在朕心里是什么,难道还要人说吗?” “原来朕是想着叫你在茂郎府上住一段时日,但又想着到温府中去瞧你不便,因此委屈卿卿先来太极殿红袖添香。” 圣上怕她是为了从郡主到女官之事介意,“朕叫茂郎对外只说你是老英国公捡来抚养的孤女,一直养在道观里面,不必更名改姓,等过些时日,朕便叫三省合议,立你为后。” “那些臣子或许有些执拗,不过也不妨事,”圣上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颊,“朕又不会选了别人入宫,等再久一些,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千秋殿里现下躺了另一个“苏笙”,苏笙垂眸道:“过些时候,圣上的过些时候,恐怕就是千秋殿中的长乐郡主香消玉殒之际了。” 她从前十几年的人生忽然被人彻底抹去,顶着英国公义妹的名义在宫中做一个司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没有人问过她一句,苏笙难免有些伤感。 就好像苏笙这个人从未在这世间活过,所有人都在竭力地抹去她的存在,她是见不得光的女子,还要顶着伪造的身世活着。 见不到父母亲眷,也不敢同以前相识的人会面,这一张相似的脸,会提醒人想起那旧日的准太子妃。 圣上感受到她无意识的依靠,微微一怔,将人拥得更紧了一些,“阿笙,你以后会有朕,你是朕唯一珍爱的女子,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苏笙躺在这满是瑞龙脑香气的怀中,她知道总要有这么一日的,但是她做了十几年的女郎,突然要将自己的身子托付给一个郎君,学着秘戏图上的女子一样尽力取悦男子,经历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活,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埋在圣上的身前,默默地流着泪,“可是从此以后,我也就只有陛下了。” 将自己交托给这天下至尊的男子,苏笙也不晓得这一步做得对不对,但圣上想要她,这是她没有办法掌控的事情。 圣上轻轻抚摸着苏笙的青丝,像爱抚一只猫一样有耐心,希望抚平她的所有不安,可是圣上却察觉到她愈发颤栗的身子。 她蜷缩在自己的怀中,无依无靠,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叫他像一个少年郎一样近乡情怯,心头的悸动并不比她少。 他看了一眼尚未批完的奏折,不免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做皇帝的无奈,拥有无人可以匹敌的权势尊荣,同样也得担负起别人所没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