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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渔色徇财计臣致乱 表忠流血信国 (第3/3页)
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没有?天祥今日,愿求早死!”孛罗道:“汝谓有兴有废,试问从盘古至今,有几帝几王?”天祥道:“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我今日非应考博学鸿词,何必泛论?”孛罗道:“汝不肯说兴废事,倒也罢了,但汝既奉了主命,把宗庙土地与人,何故复逃?”天祥道:“奉国与人,是谓卖国,卖国的人,只知求荣,还愿逃去么?我前除宰相不拜,奉使军前,即被拘执,已而贼臣献国,国亡当死;但因度宗二子,犹在浙东,老母亦尚在粤,是以忍死奔归!”侃侃而谈,纯是忠孝。孛罗道:“弃德佑嗣君,德佑系帝显年号。别立二王,好算得忠么?”天祥道:“古人有言,‘社稷为重,君为轻。’我别立君主,无非为社稷计算!从怀、愍而北,非忠,从元帝为忠;从徽、钦而北,非忠,从高宗为忠。”孛罗几不能答。忽又道:“晋元帝、宋高宗,皆有所受命,你立二王,并非正道,莫不是图篡不成?”天祥大声道:“景炎帝昰年号。乃度宗长子,德佑亲兄,难道是不正么?德佑去位,景炎乃立,难道是图篡么?陈丞相承太皇命,奉二王出宫,难道是无所受命么?”说得孛罗面赤颊红,变羞成怒道:“你立二王,究有何功?”遁辞知其所穷。天祥道:“立君所以存宗社,存一日,尽臣子一日的责任,管什么有功无功?”孛罗复道:“既知无功,何必再立?”天祥亦愤愤道:“汝亦有君主,汝亦有父母,譬如父母有疾,明知年老将死,断没有不下药的道理!总教吾尽吾心,才算无愧,若有效与否,听诸天命!天祥今日,一死报国,便算了事,何必多言!”义正词严,足愧孛罗。 孛罗即欲杀天祥,还是世祖及廉、许各大臣,悯他孤忠,不欲用刑。至谣言迭起,召谕天祥,要他变志事元,即拜丞相,天祥答道:“天祥系宋朝宰相,不能再事二姓,请即赐死,便算君恩!”世祖心犹未忍,麾之使下,经孛罗等进谏,不如从天祥志,免生谣诼,世祖乃下诏杀天祥。 天祥被押至柴市,态度从容,语吏卒道:“吾事毕了。”南向再拜,乃就刑,年四十七岁。忽又有诏敕传到,令停刑勿杀,事已无及。返报世祖,并呈天祥衣带赞,大书三十二字,分作八句。看官记着,首二句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中二句是:“惟其义尽,是以仁至;”末四句是:“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世祖连读连叹,且太息道:“好男子!好男子!可惜不肯为我用,现已死了,奈何!”能令雄主赞惜,毕竟忠义动人。乃赠天祥卢陵郡公,谥忠武。命王积翁书神主,设坛祭醊。饬孛罗行奠礼。孛罗方临坛奠爵,忽然狂飚大作,烛灭烟销,上面摆着的神主,好似生有两翼,陡然腾起,卷入云中。此事见诸正史,并非作者捏造。孛罗大惊,乃令改书神主,写着前宋少保右丞相信国公数字,仓皇祭毕,天始开霁。燕京人民,相率骇异。 天祥卢陵人,所居对文笔峰,因自号文山。平生作文,未尝属草,一下笔,便数千言。流离中感慨悲悼,一发于诗,阅者见之,莫不流涕。其妻欧阳氏收天祥尸,面色如生,义士张毅甫,给资归葬,适母夫人曾氏遗柩,亦由家人自粤奉归,同日至城下,相传为忠孝的报应。后儒有挽文丞相诗二首道:尘海焉能活壑舟?燕台从此筑诗囚。雪霜万里孤臣老,光狱千年正气收。诸葛未亡犹是汉,伯夷虽死不从周。古今成败应难论,天地无穷草木愁。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安知汉祚移?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何人更上新亭饮?大不如前洒泪时。 天祥一死,谣言渐靖。不意辽东来一警报,说是十多万大兵,俱死在日本海中了。是何原因,请看下回。 读元奸臣阿合马传,令人生恨,莫不欲举刀斫之。读宋忠臣文天祥传,令人起敬,莫不欲顶礼奉之,可见天道虽或无凭,人心尚有公理。是回前叙阿合马事,后叙文天祥事,一则显揭其奸,一则详述其忠,语浅意深,老妪都解,较诸史传之饷人,为益尤大。史传非尽人能读,且非尽人得读,获此一编,非举两弊而悉去之耶!此外杂以他事,有美有恶,虽循史家依事毕书之例,而盛衰之感,隐寓其中,不特简略之分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