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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第2/2页)
年,她依然是他平生所遇的,最高挑的姑娘。 仅只一个背影,他已感觉有某种熟悉的气息冲自己袭面而来,像是穿梭回了数年前,一并连这微光似银的夕阳也仿佛是当年的旧物。 她迎着日暮的晚霞而站,和在谷地时的装扮并无太大分别,还是喜欢穿长裙,软剑贴在小缸青的带子上束出腰身,有种干练而内敛的隽秀。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燕山忽然不知道如今该用什么样的称呼。 是叫她“大小姐”,还是叫她“观亭月”? 约莫是听到背后的动静,观亭月将眼光从桌前的花盆中撤开,缓然回头,窗棂流转的光影便打在一张清逸鲜明的脸上。 在看见燕山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许意外的。 毕竟等了那么久,原以为他可能不会现身了。 观亭月于是礼貌地一颔首,嘴角落上点弧度:“燕山。” 听闻她开口,燕山收拢的五指便又陡然扣紧,紧到连骨节都泛着青白。 “你找我?”他的眉眼间平静到堪称毫无表情,字却咬得很慢,“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突然被翻旧账,观亭月并未显得十分狼狈,语气里仍旧游刃有余:“在谷底的时候,那支箭是你先射出来的。 “既然当时就已经见过了,再多这一回不也没差?” 反正她永远都有道理。 纵然没有,也会无理搅上三分,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了,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何必为此较真。 燕山便似是而非地哼笑一声,“我以为看到我,会让你觉得恶心。” 观亭月不置可否地扬眉:“难道不是看见我,会让你感到厌恶?” 他身形微微顿了一下,眸色晦明难测,“原来你也知道。” 还以为像她这般的人,是没有心的。 燕山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掠过去,足下未停,一路行至偏厅正北的矮几后落座。 此前在山间遥遥一望,没有功夫细瞧,这会儿隔着不远的距离,观亭月才发现他较之少年时长高了许多,五官褪去青涩与懵懂,长开了,却也锋利了,仿佛还隐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戾气,这是燕山以往所不曾有的。 观亭月轻松平淡道:“看起来离开观家之后你过得不错,我虽阴差阳错,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闻言抬起眼,意味不明地望着她,“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 “不好么?”观亭月理了一下散在胸前的头发,“官拜侯爵,功成名就,家喻户晓。不好吗?” 她还揭不开锅呢,还想怎样? 燕山盯着她的神情注视一会儿,口气便带了点争锋相对的意思,“异姓王侯,也就是在西北替皇帝看大门的而已,比不上观老将军声名远播。” 观亭月顺口回道:“再怎么声名远播,现如今也已黄沙埋骨,你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足够超越他。” “几十年?”他模棱两可地轻笑,“我活不到那么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战死沙场了。” “不一定,新王朝如日方升,眼下的时局可比当年稳定多了。他壮年而亡,你要活过他还不容易?” …… 氛围就此诡异的静默了。 双方似乎都意识到言语的走向不太庄重,有点鞭尸先辈的意思,故而皆哑然地闭了嘴。 屋中悄无声息,安放在角落里的铜壶滴漏啪嗒作响。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开始在四周蔓延,一时间像是连炉子里燃着的香也静止不动了。 燕山觉察到这个话题或许起得不妥,他捡了一本搁在手边的书册随意翻阅,“刘闳说你有事找我?” “你肯亲自前来,想必不是专程与我叙旧的。说吧。” “……” 从两个人的第一句话起,观亭月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今天这场交谈注定得是阴阳怪气的混战,现在又明嘲暗讽地怼到这个地步,叫她如何开口。 难道要说对不住,我原本是想找你帮忙的,结果没忍住跟你吵了一架吗? 她在那里骑虎难下地沉默良久,最后风轻云淡地一抬头,“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你要一两颗石善明制作的火/药。” 大概是意外,燕山放下手里的书,带着疑惑打量起来,“你要那个作甚么?” 观亭月避重就轻地回答:“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这东西原本便是观家遗落的旧配方,只想瞧瞧那姓石的到底做得几分相似罢了。” 燕山静静瞧着她,道:“你没说实话。” 她从来心高气傲,骄矜又自负,轻易不向旁人折腰。正如那天在山谷里,哪怕双方已经避无可避地相遇,哪怕此后擦肩而过,抬头不见低头见,观亭月也决不会拿正眼看他。 这样小事的分量不够,还不足以使她放下身段来寻自己。 后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为何要骗你?有那个必要吗。” 燕山在心中自嘲一声。 也是,她凭什么非得对自己讲实话,横竖是当年壁虎断尾,弃之不用的那节尾巴。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