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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1/3页)
我梦到叶真了。 她身穿驼色大衣,穿梭在古镇的大街小巷,孤独泠然的身影显得高挑纤瘦,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她浑然未觉,专注而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地图,上面记着红蓝两种笔迹。 每到一处地方,就在上面画上叉。 叶真永远这般冷静睿智,犹如智者般剖析问题,寻找思路,这跟她酷爱物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想来我们一行人的失踪,对她触动很大,她在古镇逗留的日日夜夜里,都在观看手里的地图,直到清晨路过街角河岸下的一株泡桐树,她才缓缓抬眼,目光呆滞片刻。 白紫相间的小花,简单素雅,衬得她皙白的手,貌美的脸蛋,显得过分安静。 兀的,她缓缓蹲下身,于漫天零落的泡桐花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我感到心脏一阵抽疼,有股酸楚和心疼拉扯着。她向来清醒而坚韧,即便叶莫躺在血泊中,也没见她有半点慌乱,只因为这次我们忽然消失了,就要在她祈求现世安稳的心愿中划过深深的一笔了吗? 我想扑过去抱住她,想告诉她我还活着,不要担心。 然而下一刻,巨大的漩涡将她卷了进去,我似乎看见君候冰冷的瞳孔,我的眼睛像被撕裂过的疼,最后一幕是叶真提着冰冷华丽的裙摆,从高耸入云的宫殿上,一跃而下。 “阿真!”我从昏迷中惊醒,看不见眼前。 “公……公子?”我下意识的喊,话音刚落就想起被他丢弃的事实,不由的哑然苦笑,抿着干巴巴的唇瓣,摸索着找水喝。 可眼前太黑了,我怀疑夜盲症又加重了,听说最严重的时刻会失明。失明?我挽出轻笑,脚步却被半人高的浴桶绊住,一头栽进药水里,挣扎很久,没人回应我,我终于想起昏迷前,是君候派人弄瞎了我的眼。 呵,我没有失明,只是成了瞎子。多么可笑。 那一场难舍难离的道别,突如其来的舍弃,还有我的眼睛,通通丢在了盛世的初雪中,化为云霓。 “你有凤血种脉傍身,以后能自己走下去了。” “竹林尽头就是出口,记住不要回头。” “君候的轿撵就在外面,时至今日我也该放手了。” 放手……说得好!这样委身困顿的自由,就是他给我的施舍。 公子啊,你何其狠心,在我瘦骨嶙峋的心脏剜下最猛烈的一刀。 我蜷缩在浓重的药水里,千万思绪将我纠缠着,身子瘫软如烂泥,只能感觉身上的体温在缓慢地流逝。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若真死了,才是最大的不值。 我倏然站起身,察觉浑身衣物被扒个精光,手腕还多出几道伤口。君候要用我的血温养胞弟的眼珠子,必然不会让我轻易地死去。我还有生的希望,哪怕支零破碎,也不能轻易死去。 我抬脚走出药桶,凭借脚下的触感和周遭的动静,向四周摸索着。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药桶里放着各种混杂的药草,一旁的桌子上随意丢着几块风干的硬馒头,我胡乱塞了几口,被噎得直打嗝,奈何肚子饿得叫唤,只能强忍着异味,又塞了几口。 四周安静极了,连鸟雀叽喳声都听不到,看来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塞完硬馒头,为了缓解心中惶恐,哼起歌,没过片刻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是铁链撞击石门发出的动静,一道气息走了过来,带来外面初冬的寒气,丝毫掩盖不了这间石室散发出浓厚的药味。 他身上的淡淡药草香很好闻,就这样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言。 我看不见这人的相貌,听他步伐稳健有力,想必是个中年人。谁知他一开口就是少年音,还是有着清朗薄荷音的年轻人:“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实话实说。 尽管看不见眼前的人,可能听出他语气中压抑的低沉,我警觉地后退几步。来人上前拉住我的手腕,往他怀里一带,顺势把我扛在肩头,重新扔回药桶。 我被药水呛得泪流满面,愤怒中,依稀看见一团青色的火焰,随着他稳健的步伐声来回飘动,他又将几副药草撒进药桶里,伸手进来做出轻微的搅动,指尖无意识的划过我腹部敏感的肌肤,我嗔怪地避开:“你干嘛!” “不想死的话,别动。”他冷冷的呵道。 他说得有道理,我委身钻进药桶,任药水漫过冰凉的胸口,他在忙碌着,身上淡淡药草香时不时飘来,还有那团青色火焰,我一闭眼,那团火焰就不见了。 真有意思。 我大概猜到这人的身份,倾回常年与药草打交道的有四类人:医官、药师、蛊士和傩教药娘。他显然不是傩教药娘,我闻着满屋折腾的药味,胡乱猜着:“你是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