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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6/7页)
深为遗憾的是这位虔诚女子,因为没有靠山,没能被列为圣徒.他们当中那些有点叛经离道的人,希望天堂里办事会比罗马稍微容易些,既然教宗不予恩准,便干脆为亡人祈求上帝了.大多数人纪念罗朗德夫人只是把它看做是神圣的,把他的破旧衣裳当成圣物.巴黎城也为了纪念这位贵妇,特意安放了一本公用的祈祷书在那间小屋的窗洞旁边,让过路的行人随时停下来,哪怕仅仅祈祷一下也好;让人们在祷告时想到给予布施,以便那些在罗朗德夫人之后隐居在这个洞穴的可怜隐修女,不至于完全由于饥饿和被遗忘而死掉. 中世纪的都市里,这类坟墓并不少见.就在最熙来攘往的街道,最繁华喧闹的市场,甚至就在路中央,在马蹄下,在车轮下,经常可以发现那么一口井.一个地洞.一间堵死并围着栅栏的小屋,里面有个生灵日夜在祈祷,甘愿在某种无休无止的悲叹之中,在某种莫大的悔罪之中度过一生.这种介于房屋与坟墓.市区与墓地之间类似中间环节的可怕小屋,这隔绝于人世.生如同死的活人,这盏在黑暗中耗尽最后一滴油的灯,这线摇荡在墓穴里的余生之光,这石匣里的呼吸声.说话声和无休无止的祷告声,这张永远面向冥间的脸孔,以及这双已被另一个太阳照亮的眼睛,这对紧贴着墓壁的耳朵,这禁锢在躯壳中的灵魂,这禁锢在囚牢里的躯体,这紧裹在躯壳与花岗岩双重压迫下的痛苦灵魂的呻吟,所有这一切离奇古怪的现象在现在可以引起我们各式各样的思考,然而在当时却一点也不为群众所觉察.那个时代,人们虔诚有余,却缺乏推理和洞察力,对于一件信教行为,是不会考虑这么多方面的.他们笼统看待事物,对牺牲推崇至极,敬仰之至,必要时还奉为神圣,但对这牺牲所遭受的痛苦,却从不加分析,只是微不足道地表示一点怜悯罢了.他们不时送给悲惨的苦修者一点食物,从窗洞口看一看他是不是还仍然活着,从不过问其姓名,也不清楚他奄奄待毙已经多少年头了.要是陌生人问起这个地洞里逐渐腐烂的活骷髅的什么人,假若是男的,旁边的人便简单地应了一声:是个隐修士.假若是女的,就应一声:是个隐修女. 人们那时就是这样看待一切的,用不着什么玄学,用不着夸夸其谈,用不着放大镜,一切都凭肉眼观察.不管对于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当时还没有发明出来显微镜哩. 况且,虽说人们对遁世隐修不足为奇,这类事例如前所述,在各个城市当中也的确司空见惯.巴黎这类专为祈祷上帝进行忏悔的小屋子就相当多,差不多全有人居住.真的,教士们处心积虑,不让这类小屋子空着,如果空着,那就意味着信徒们的热情冷却了,因此一旦没有忏悔的人,便把麻风病人关进去.除了河滩广场那间小屋之外,鹰山还有一间小屋,圣婴公墓的墓穴里还有一间,另一间已搞不懂在什么地方了,我想也许在克利雄府邸吧.还有好些在其他许多地方,由于其建筑已经湮没,只能在传说中才能找到其痕迹.大学城也有其隐修所,就在圣日芮维埃芙山上,住着中世纪一个像约伯那样的人,每天在一道水槽深处的粪堆上唱着忏悔的首诗,唱完了又从头开始,夜间唱得更响亮,就这样唱了整整三十年.到了今天,考古学家走进了能言井街,感觉还能听见他的歌声呢! 我们这里单表罗朗塔楼的那间小屋,应该说它从来没有断过隐修女.罗朗德夫人死后,难得空过一两年.不计其数的女人到这里来,哭父母的哭父母,哭情人的哭情人,哭自己过失的哭自己过失,一直哭到死为止.爱说俏皮话的巴黎人,什么都要插手,甚至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事情也要管,硬说在这些女人之中很少看到黑衣寡妇. 按当时的风尚,用拉丁文在墙上刻着一个题铭,向识字的过路人指明这间小屋的虔诚用途.在门的上端写着一句简短的格言来说明一座建筑物的用途,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十六世纪.因而,今天在法国,人们还可以看到在图维尔领主府邸的牢房小门上写着肃穆等候;在爱尔兰的福特斯居城堡大门上方的纹章下,写着强大的盾牌,领袖的救星;在英格兰,好客的库倍伯爵府邸的大门上写着宾至如归.这是因为在那时,任何一座建筑物都是一种思想的体现. 罗朗塔楼那间砌死的小屋子没有一扇门,所以就在窗洞上方用罗曼粗大字母刻着两个词:你,祈祷. 老百姓看事物都只凭见识,不会讲究那么多微妙之处,宁愿把路易大王说成是圣德尼门,就把这个阴黯潮湿的洞穴取名为老鼠洞.这个叫法虽不如前面那一个高雅,倒反而生动得多. 第 六 卷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