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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扑进来,宝音老爹拎着两只灰色的野兔子进门,随手将兔子扔在角落里,看向林卫国。 怎么样,我这儿不如你们的毡房暖和,你们有炭呢,我这儿就烧点牛粪树枝啥的。 宝音老爹问道,在林卫国对面坐了下来。知青点冬天烧的是煤,苏木嘎查里给知青按人头分煤,普通的牧民就没有这待遇了。 老牧民宝音六十多岁年纪,有着蒙古民族典型的高颧骨,一双狭长锐利的鹰眼。 常年被草原上的风吹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脸部,脖子和手都黝黑而苍老,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人健壮的身材。 与他的健硕相比,半躺在狼皮褥子上的林卫国虽然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子,看起来却弱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羊羔。 林卫国笑了笑爬起来,没回答暖和不暖和的问题,而是先问起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老爹,外面雪化了没? 宝音摇摇头,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大碗奶茶,啜了一口才说:雪化了一部分,不过情况还是不太好,再这样下去,牲畜就要生病了。 说着宝音又转头向萨仁老妇人说道:把那两只兔子收拾了,一锅煮了吃。 这鬼天气,大雪把草盖得严实,兔子也瘦得就剩一张皮,要不是它撞到我的脚边,我还真懒得要它的命。 老妇人端给林卫国一碗奶茶,默不作声地拿了把羊角尖刀,坐到角落里开始给兔子剥皮开膛。 毡房门再次被掀开,一个年轻人缩着脖子钻了进来,大声嚷着:你们又背着我吃好东西!我可闻见血腥味儿了! 说着话,他大步地跨进来,先对着角落里的老额吉,用半通不通的蒙语问了声额吉赛百诺(老妈妈好)。 接着便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宝音老爹身边,又看看林卫国屁股底下的狼皮褥子,立即挪过去,用屁股把林卫国拱到一边,坐了下来。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咧开了嘴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浑身上下透着股俗话说的土匪气儿。 老额吉看见他,眼里露出笑意,将两手在破旧的袍子上擦了擦,返回去又舀了一碗奶茶递给来人。 卫东,先喝口奶茶暖一暖。老妇人的汉话说得很是生涩别扭,说完了就又去角落里收拾那两只灰黄色的兔子。 卫东接过奶茶,笑呵呵地说了句谢谢,便急不可待地喝了一大口。 老额吉看看他,咽下了那句小心烫着的话。 宝音老爹笑着骂卫东:你这狼崽子,锅里奶茶还多着呢,喝这么急小心烫着。 卫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着说:老爹你不是常说,眼晴不怕冻嘴巴不怕烫么,喝个奶茶就怕烫,我还叫啥狼崽子,不如改叫羊羔儿得了! 第二十章 炒米奶茶手扒肉 话是这么说,其实刚才喝得急,卫东也还真烫着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端着碗,慢慢地品了几口,才长长了哈了一口气,笑道:这鬼天气里,喝这么一碗奶茶,再来个炖兔肉加奶酒,简直是至高享受,给个旗长我也不换啊! 老牧人哈哈大笑:当真?也不用给你旗长,就让你回城去,你换不换? 那当然要换了,卫东立即推翻了前面的话,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的响。 要能回城可真是给啥都不换,就算炒米奶茶手扒肉,奶皮奶酒牛肉干一齐摆在我面前,我也要换,说成啥也得回城去! 老额吉被他逗笑了,从小口袋里挖了半碗炒米,放在几人中间:吃吧,牛肉干没有,炒米奶酒管够。 谢谢额吉,我就知道额吉最疼我了!卫东抓起一把炒米泡在奶茶里,喝了一口奶茶,将炒米中的豆子咬得嘎嘣脆响,看向宝音:老爹,是不是草料不够了? 宝音神情沉重地点头:是啊,我刚和卫国说这事呢,队里还有几头母畜快下崽了,这样下去,怕是产下来也活不了。 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毡房里其它的三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苏木上送粮食的车过来了,老爹,能不能报告苏木,让上边想点办法? 老牧人沉重地摇头:唉,白灾是没办法的事情,到处都遭了灾。再说这外面的形势,还有几个干事的 老牧人叹了口气:也就咱这草场偏僻,路不好走,外人来得少 老牧人不再说话,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毡房里的四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但在这个大环境下,谈论牧业生产还行,谈论其它的,还是不要了。 虽然听说运动结束了,可人心还是没有稳定下来。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反复呢? 一时间,毡房里陷入了沉默,几个人都端起酒碗喝了起来,只听到炉火哔剥的声音和羊角刀划开野兔肉皮的声音。 林卫国小口地抿着酒,胸臆中充满了莫名的悲哀和疑惑。 他曾经满怀着理想和热情,主动放弃招工的机会来到草原。 他全心全意地坚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以为人定胜天,凭着自己的双手真的能够做出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