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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苍狼王训义《捭阖》温公子夜话《左传 (第1/4页)
是夜,轶青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平生头一次,她想的不是南锦,也不是父亲,而是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男人。 他到底看没看出她是女人? 若是没看出来,干嘛特地降旨,说什么督锦官辛劳,该独享一间净房? 可若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挑明戳破? 可若没看出来,宫里厨子厨娘那么多,干嘛还要派贴身的萧内官来主持? 是不是为了白日里浣衣局的事,不满她和大凉的宗王作对、仗北院的势救人?又或是想敲打敲打她,提醒她锦绫院中女子如浣衣局一样,也算他的后宫? 还有,他为什么要专门派人来给他们做饭?之前的一个月,锦绫院的人自己生火做饭,又没饿死—— 难道是来监视他们的? 可锦绫院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监视的? 今日救回的女子中,除了九公主外,其他人都已安排上工。十公主因姐姐骂锦绫院的事,唯唯诺诺,低眉顺目,生怕惹恼旁人,性情与轶青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大相径庭。刚者易折;九公主受了刺激,呆呆坐在榻上,任凭她妹妹如何劝慰,不说话也不吃饭,只一味怔怔然坐着。也难怪两位贵女如此;轶青记起这一个多月来所见的淫乱残忍景象,婴儿肝脑涂地,凉人烧杀抢掠,黄土血流成河,不禁打了个寒战,暗道凉人果然粗野蛮横犹如猿人。 却又想起那斛律昭汉话说得极好,总听得出她言下之意,显然是读过汉书,有些学问的,他若想时,竟也能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诚聘姿态,便与汉家王侯公族无异。不禁更觉凉人皆衣冠禽兽之辈。连带着记起仍在斛律昭手里的小香囊,难免暗恨自己当时没讨它回来,反而为着面子尊严讲出了“赠予阁下”的话。 她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哆嗦着披上棉衣套上棉裤棉鞋,拨灭了炭盆。北国冬夜冷的很,饿得人辗转难眠。更何况,再烦心的事都抵不上一顿好宵夜。 进了小厨房才发现,这么想的并不只她一个人。萧内官正忙着切面,见她进来,脸上的褶皱被火光映得红亮,亲切地笑道:“呀!温公子也没睡?我正好下碗面,也给公子来些?” 老人汉话很正宗,还带着苏杭一带口音。 轶青见是萧思道自己在厨房忙活,不由得一怔,“萧公公怎么亲自忙开了?我叫厨子厨娘帮忙吧。” 思道一身青蓝布衣,紫绸云鹤袍尽褪,全没了白日里总领内侍的派头与气势,呵呵笑道:“平日忙惯了,闲不下来,就得找点子事做。温公子坐,面条这就好。” 他在鸡汤里调了些盐,搅着搅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深,带着丝宠溺,视向鸡汤的眼神沁出遥远而柔软的一团儿念想,笑道:“殿下小时候啊,就爱吃这个。” 轶青一愣,觉得这话有深意,却又尴尬着不好细问,只好当没听见。看时,厨房里的水雾氤氲了桌上油灯的微光,已快出锅儿的鸡汤飘出一阵阵油香。她摆出个笑,谢过老人,问需不需要她帮忙做些什么。 萧内官忙活着,将冒热气的鸡汤从炉上端下来,用被滚热的手指尖儿捻了捻耳垂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卷书来,笑道:“温公子十指跟水葱似的,干不了这活儿。要是公子有闲,不如念会儿书给我听吧。” 老人的玩笑话说得极为慈蔼和善,轶青讪讪一笑,接过。借着油灯看时,竟是《左传》,线装书皮发黄,显已有年头了。 轶青一愣,翻到夹着草叶儿的那页,见书「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云云。 思道正忙着撇去鸡油,转头瞥见轶青愣愣望着自己,又笑道:“对,就那儿。” 说罢,拿出个小砂锅,小心翼翼将鸡汤倒进去一半,又放回炉子上,然后继续切面。 轶青捧着书,愣愣望着萧内官,有话想问,却不知是否该开口。 思道没抬头看她,继续飞快地切面,语调温和,“温公子想问什么?尽管说。” 轶青沉吟片刻。萧内官似是个好相与的,在玉熙宫又是北院王身边头等信任的人物,和他打通关系,建了私交,对锦绫院百利无害。今晚他一直称自己“温公子”而非“温大人”,自称“我”而非“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