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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4/8页)
认真地去想过。 他老想到的是李家。由想到李太太开始,然后想到李幼文,想到应该去给李太太拜年。 于是,第二天上午,他向陶清芬要了一筒章敬业从日本带回来的紫菜,说是要送同学,其实是送李太太。对于李幼文,他也有一样新年礼物,那是他哥哥送他的一本非常精美的活页笔记簿。他不知道李幼文是不是喜爱,但他只有这本新的笔记簿可以当作一件礼物来送人。 李家的门虚掩着,他叩了两下没有人答应。因为已来熟了,他便轻轻推门进去,在外面屋子提高了声音喊着:“李伯母,李伯母!” “啊!章先生。”李太太在卧室中回答,声音相当微弱。 “李伯母,来给你拜年。” “拜年?不敢当。” 这下他听清楚了,她的话有气无力,是病人的声音。“李伯母,你,你怎么了?”他不安地问。 好久,李太太才回答:“我病在床上。对不起,不能招呼你!” 真的是病了!“什么?我看看!”说着,他走过去一掀门帘,然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门帘一掀,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同时看到她床前的痰盂中有半罐紫红色的液体。 “李伯母,你吐血了?”他惊慌地问。 “章先生,你快出去,脏得很!”李太太喘着气说,她的脸色如黄蜡一般,双眼枯陷,形状可怕。 他自然不会退出去的,相反地坐到她床对面的椅子上,问道:“是胃出血?” “老毛病。我的肺不好。”李太太说,“从前养好了的,不知道怎么昨天又复发了。” “李小姐呢?” 李太太不答,慢慢闭上眼,眼角有两滴泪水。 这就不必再问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只见茶几上有半碗冷的牛奶、一包药——纸包上写着昨天的日子。 “看过医生了?医生怎么说?” 李太太用手背拭一拭眼泪,答道:“昨天打了一针,算是把血止住了。说是——”她慢慢地顿住了。 “说什么?” “说要静养。唉!拿什么来静养?早点死了算了!” 章敬康心里难过极了!家家户户洋溢着欢笑,在尽情享受传统的佳节,而这里却有个贫病交迫、无人照顾的老妇人,被围困在生命的黑屋子中,忍受着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凌迟,甚至于连喊声“苦”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没有人听她的。这真是比死还要寂寞的寂寞。 他第一次发现生命中的灰暗颜色,是如此的可怖。他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感到窒息得无法忍受,必须大口大口地喘气。 “李伯母!”他猛然站起来说,“我替你去找医生。” 说完,他不等她答复,急急地转身,冲向门外。荒场上空荡荡的,有一群孩子在追逐嬉戏。那些违章建筑的简陋的木板门,大多关着,门上贴了鲜红的春联,象征着平安和希望——这使他的心静了下来,然而他这才发觉,请医生要钱,钱在哪里呢? “章先生。”有人叫了他一声,他认得是李家的邻居张太太,以前在李家见过两次,算是彼此认识的。 “噢,张太太。”他忽然想到这是新年,便又说,“恭喜,恭喜!” “你来看李太太?” “是的。”他神情黯然地说,“李太太病得很厉害。” “唉!”张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真可怜!你来得正好,我们商量商量。你请等一等,我把这碗年糕汤送进去就出来。” 目送着张太太端着一只小铝锅,匆匆进了李家,章敬康心里稍微宽慰了些——李太太倒还不是全然没有人照顾的。他知道张太太的先生做小生意糊口,境况并不太好,对于李太太不可能有什么太多的照顾,但仅是那一点温情,对于李太太应该就是很大的安慰。 然后他又想到钱的问题。如果柯惠南在这里,自然可以帮忙,不巧的是柯惠南回马尼拉过年去了。此外,再想不起可以救急的有钱的朋友,而且又是新年,找人借钱也说不出口。 那怎么办呢?他心里越烦躁,越不容易想出办法来。 忽然,他看到左面有一家人家,闪出来两个男子,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个,捋下戒指和手表,交给年轻的一个,匆匆嘱咐道:“快去!到当铺里摆一摆,能当多少就当多少。庄家发霉了,我一定可以翻本。” “过年,当铺不开门!” “谁告诉你的?你不懂!过年人人要赌钱,当铺比平常打烊的时间还要晚。” 他们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