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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2页)
尚小,心智未全,天主常怀恩慈,故经教会裁定,将被告人克里斯·安德烈斯驱逐出境,终生不得归居故里!” 台下人叹息,你泪痕犹在,却再也哭不出声了。 “至高的主,请保佑他能早日洗脱罪孽。” 法官合上案宗,在昏黄烛光中默念祷告。 你的母亲和其余妇人一起,闭眼祝祷起来。 你被押行到场中,男人就站在你旁边,你抬起眼,试图喊他一声父亲。 却见他对着你,吐出一口,一口极刻薄的浓痰。 那唾液如硫酸般溅在你脸上,你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能望见那一口唾沫,在你心里烧出的血淋淋的大洞。 你随狱警飘在街上,十月里的拜仁州寸步难行。赤脚踩在雪上,铁锁发出“啷当”“啷当”的声响。 沿街人并未对你表示鄙夷,而是闪避。 如狼过境,家家户户见到了你,紧闭门窗。 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忌惮。 他们忌惮你的怪诞,你不可描述的同性秘辛,你和你那些难以启齿的罪孽。 漫天大雪里,只有她在尾随。那个中国女人,小镇上唯一的东方面孔。 她哭喊你的名字,“天佑”,没人听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在中国人的语境里,等同于“主与你同在”。 你不知道自己将被驱逐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他们只负责将你带往出镇的必经之路的路口,以及,你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头。 你想念普鲁士中学食堂的奶酪糖糕,想念威尔逊教授的地中海头,想念母亲教你讲中国话,想念从前喝气泡水的盛夏。 你是小镇上第一户喝上气泡水的小富之家,一瓶产自美国的橘子味气泡水,只要五芬尼。 五芬尼可能是其他同龄人眼中的巨款,却是你信手一挥就可以得到的零花钱。 你跪在雪中,对着女人追来的方向,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种只存在于古老中国的行礼方式,是母亲曾教过你,最高层次的礼数。 在中国,男人只能对父母、君王行叩拜大礼。 上不跪天,下不跪地,郎儿膝下,百尺黄金。 这也是你十六岁小脑瓜里,能想到的,最深重、庄严地表达愧疚的方式。 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墨绿色的戎装与那十三枚功勋氤氲着寒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锐利。隔着数十英尺,仍炯炯藏锋。 他就这样站着,用目光审视着你,像一座石塑。 你蜷在雪地中,接受审视,不敢正眼看他。 看,天下雪了。 少年落泪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