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闭_第25页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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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大胆问张先生:先生是担心官家突然迁升张美人么?

    张先生淡淡一笑:若仅如此,倒不是太糟,怕的是有人借题发挥但其余事态进展尚不明朗,如今我们暂且先做这事,旁的等等再说。

    我颔首答应。心中略有些惶恐,却又隐隐感到欣喜,因张先生既委我以此事,应是相当信任我。最后我忍不住问他:先生为何肯告诉我这些事?

    他说:那天,见你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我范姑娘的事,我便知道你是很关心皇后的。

    我低首,倒有些难为qíng,把书收好,便向他告辞。临行前无意中发现他那染血的衣袍已被洗得gāngān净净,此刻正晾在院中,认得那是件他穿了很多次的旧衣,昨夜被贼人刺破,染了血污,而他仍不弃去,遂好奇地问他:先生,这衣袍我刚进宫时便见你穿过,你一直留到现在,有好些年了罢?

    十三年五月零二天。他异常jīng确地回答。

    我惊愕之下记住了这个准确的数字。回去后查宫中年谱,推算出他初获此衣袍的时间是景祐元年九月十七日,那是今上诏立皇后曹氏的日子,想必这衣袍便是那天皇后例赐宫人内侍时给他的。

    两日后,皇城司兵卫于内城西北角楼中捕获王胜,而勾当皇城司、入内副都知杨怀敏竟不顾皇后获贼勿杀的旨意,命众兵卫当场将王胜支解。

    几名御史与宦官受命在禁中勘鞫此案,因四名贼人皆已身亡,死无对证,未查出主谋,便定了负责禁中宿卫的皇城司几位主管宦官的罪。勾当皇城司本有两位,一是杨怀敏,另一位名为杨景宗。贼发之夜,杨怀敏正当内宿值夜,本应罪加一等,但奇怪的是,杨景宗与皇城使、入内副都知邓保吉等人一样,均被贬放出京,而杨怀敏虽降了官,却被留在宫中,仍充内使。

    娘子们私下议论此事,把原因归结为他们所事的主子不同,杨怀敏平日常鞍前马后地为张美人效劳,而杨景宗与邓保吉却是亲中宫的。有次我还听见王务滋向苗娘子禀告探来的消息,说杨怀敏原与夏竦过从甚密,夏竦早替他安排妥当,教他如何应对,故御史审问的时候,一点也得不着逆证。夏竦又称当晚是杨怀敏事先发觉事变,应当从宽处置。于是,倒显得杨怀敏的罪比众人轻了。

    当然,这个结果并不能令所有大臣接受。御史中丞鱼周询、侍御史知杂事张昪与御史何郯一起上奏弹劾杨怀敏,要求今上给其贬谪的处分,直斥杨怀敏容纵下属杀死贼人,以图灭口,yù轻失职之罪。又指出杨怀敏事发时正当内宿,有旷职重罪,而今邓保吉等人例授外任,杨怀敏却独留京师,刑罚重轻,颇为倒置,中外闻见,尤所不平。

    何郯更向今上暗示夏竦庇护杨怀敏一事:兼恐曾与jiāo结之人,密为营救,妄称怀敏有功,不可同等黜降。伏望特排邪议,一例责授外任,以协公论。

    最后,今上采纳其谏言,降杨怀敏为文思使、贺州刺史,贬出京师。

    皇后像当日承诺的那样,对参与擒贼的宦者论功行赏,或赐财物或迁官,连我都被迁为内侍高品,这对十七岁的内侍来说,是难得的恩遇。然而,张先生首先入屋擒贼,对他的加赏结果却迟迟未传出。我着意打听,得到的答案是皇后未敢自己做主,探问今上意思,而今上漠然道:迁宦者供奉官以上职位,须与宰执商议。

    想必今上对与宰执议此事缺乏兴趣,故一路耽搁了下来。不过如今张先生所关心的倒不是这个。

    自他受伤之后,我每日皆去探望他,见他居住常有御前内侍出入,应该都是向他通报与皇后相关的信息。

    他托付的《汉书》一事,我早已办妥。据我遣去的小huáng门说,张方平果然盯着冯婕妤那一页看了许久。我告诉张先生这结果,他只颔首,这几天亦未让我再做什么。

    某日下午,我再去看张先生,见他正自居处出来,不知要往哪里去,行色匆匆,神qíng焦虑,大异以往。

    我讶然唤他,他点点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此时有宦者自禁中来,叫住他传谕说,官家请他入内与勘鞫案qíng的御史再述擒贼细节,以便论功加赏。

    张先生驻足,对传谕宦者说:官家旨意,茂则不敢违。但现下身着便服,就此面见御史乃失礼之举,请先生先回,容我入内更衣,少顷自会前往。

    那宦者衔笑看他,似有所准备:御史已等待多时,若不见我带回张先生,恐怕会怨我失职。先生且去更衣,我就在此等着。还望先生体谅,莫让御史久候。

    张先生无奈答应,转侧之间朝我一瞬目,示意我跟上他,我便随他进去。到了室内,他即压低声音告诉我:大事不妙。同知谏院王贽上疏说,贼人与皇后阁宫人有染,宫乱根本或在其中。他请今上追究此事,恐怕要怂恿今上起诏狱锻炼,以动摇中宫。

    我大惊,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问出一句:王贽是什么人?

    夏竦的走狗,贾婆婆亦与其有来往。张先生回答,再问我:你能认出首相陈执中与御史何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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