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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职官,才正八品,对见惯了宰执大臣的内侍首领任守忠来说,也许根本微不足道,司马先生语调平和,容止温雅,并不以势凌人,但寥寥数语,竟有奇异的力量,听上去感觉是一言既出,不容抗拒。 任守忠反复打量司马光,几番yù言又止,最后终于悻悻退去。 阁中只剩我与司马先生,我含泪下拜:司马先生救命之恩,怀吉感激不尽,将永世铭记。 他双手搀起我,微笑道:不必如此只是日后要更谨慎些了。 我颔首:怀吉谨记先生教诲。 怀吉?他沉吟,随即问,你可是翰林书艺局的中贵人梁怀吉? 是,我曾在书艺局做过几年事,后来被调到了翰林图画院。我回答,又诧异道,先生怎知 我听孙之翰先生说起过。他说,看我的神qíng越发和善。 前年冬我尚在翰林书艺局供职,其中一项工作就是誊写往日诸臣奏议,以供秘阁编辑入库存档。谏官孙甫(字之翰)因天降赤雪,国中又有地震之灾,曾向皇帝上疏,直指张美人宠恣市恩,祸渐以荫,不顾嫡庶贵贱之别,用物过僭,导致天变示警。 他在文中引用《唐书》中宰相张行成劝谏唐高宗远女色小人的辞句:恐女谒用事,大臣yīn谋,宜制于未荫。一时笔误,把其中谒字写成了遏,我在誊录时发现,私下把此字改正,后来秘书省复审原文与誊录稿时见此改动,问孙甫意见,孙先生连称惭愧,承认是自己笔误,对我擅作主张修改他文字不仅不以为忤,还大为夸赞,向不少人提起过。 中贵人读过《唐书》?司马先生问我,语气隐含赞赏之意。 我略微踌躇,之后低首答:贾相公编修资善堂书籍时,向翰林院内侍讲读经史子集,我去旁听过,借阅了一两部诸臣奏议中提得多的书 资善堂是国朝皇子读书处,宰相贾昌朝曾在编修资善堂书籍时召集一些文臣为翰林院内侍讲课,想让其参与修书工作。但后来谏官吴育进奏反对,说此举是教授内侍,容易招致阉宦gān政之祸,于是今上罢止内侍课程。 自那时起,是把内侍培养成好儒学、喜读书的文人,还是让他们保持无知无识的天子家奴状态,一直是朝中两派争论的一个话题。 听我提及这一旧事,司马先生笑容微滞,沉默片刻,才道:书不必多读。宦者要务是侍奉天家,字略识得几个,能供内廷所用也就够了。 我点头称是。他注视着我,又问:你多大了? 今年十四。我回答。 他颇感慨,轻轻摇头,叹道:可惜。 我自然明白这可惜的意思。若我不是已然净身的内侍,他必会劝我多读书,日后做国家栋梁,可惜我一入宫门,人生就此注定,于国于家无望了。 我想任守忠应该是上奏官家了的,但未见官家下令对我施以刑罚,内侍省只扣了我三月俸禄略作惩戒,这对我来说几乎毫无影响,因为我长年居于宫中,基本没有需要用钱之处。数年的月俸积攒下来也有不少,有时候我会枯坐着对着满匣银钱发愣,回想以前和将来的生涯,觉得自己根本一无所有,穷得只剩下钱了。 琉璃盏的事我告诉了好友张承照。张承照一直在书艺局供职,耳闻目睹之下对众大臣秉xing脾气相当了解,听后啧啧叹道:好在你遇到的是司马光,这个小时候就知道砸瓮救人、出了名的大好人,若是遇见了吴育那样的刺儿头,不死也得掉层皮。上次他又和贾相公在朝堂上争执,两人吵得那叫一个厉害,只差没挽袖子动手了。急得官家几次三番想走下御座劝解,后来被任都知拦住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听你刚才说,司马先生刚打开盒子,任都知就带人进来了? 我说是,也隐隐感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任都知又不是迩英阁的押班,整天都候在那里,却为何你们刚发现琉璃盏碎了他就领人来把你拿下?这事,分明是有人给你下套。 我默然不语,张承照又问:是不是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有么?想来想去,能称上得罪的,也只有张美人。 我把福康公主之事一说,张承照便惊得两目圆睁:你拆张美人的台,还拿她比作赵飞燕?宫里人谁不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呀! 我说:我既看见了当时qíng形,不说出实qíng,难道任由张美人冤枉公主么? 张承照叹气:公主是官家爱女,别说事不是她做的,即便她真害了张美人,你道官家又会把她怎样么?主子斗来斗去,吃亏的总是底下人,这种qíng况你就不该说话。 我垂目受教,并不反驳,只说:我没想那么多。 张承照无奈地看着我,做出怜悯的表qíng:怪不得你在宫里越混越糟。 他是指我从书院被降职到画院的事,并断言我还会被排挤,但后来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一月后,我被调到枢密院内侍班,做文书整理和传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