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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东阳擎海 (第1/2页)
裴花朝离乡背井出嫁,成亲那日无有亲友到场,在客店很快完成亲迎礼。 她一身青色嫁衣,在喜娘扶持下,坐上搁在地面的马鞍,前方是一重重锦绣坐帐,坐帐另一头新郎崔陵吟颂去障诗。 “夜久更阑月欲斜,绣障玲珑掩绮罗……” 他颂毕诗句,童男童女便上前,撤下横亘两人之间的坐帐。 裴花朝低眉垂睫,低不下突突的心跳,眼角余光中,身前坐帐一点一点给挪开,前方影影现出一红衣人。 那便是崔陵了,父亲给她定下的夫婿,今生今世她将与之白首,扶持到老的良人…… 此时是新人相见时分,裴花朝粉腮滚烫,羞怕与好奇在肚内交战,终究乍着胆子,抬眸往对过一扫。 这匆匆一瞥,她捕捉到崔陵大致相貌,算得上唇红齿白,一表人物,只是大喜之日,脸上笑影勉强。 看来崔家祖母病情堪忧,裴花朝忖道。她与自家祖母感情深厚,以己度人,轻易想见崔陵此刻煎熬。 她思量过门后,要善尽妻子本份为崔陵分忧,人则随着喜娘扶引,向唐老夫人辞别。 唐老夫人在座上缓缓叮嘱她:“要勤谨供承翁姑,敬奉夫主如宾……”此刻老夫人不复平日矜持内敛,笑中带泪,话声亦有些哽咽。 裴花朝跪在地上,默默握住唐老夫人的手,泪光闪烁。其实婚后数日,崔家便会接老夫人到宅中奉养,然而今日此去,祖孙再相见,她便不能再只是唐老夫人的孙女,还要为人媳、为人妇,融入全然陌生的家庭,为此十分不安。 她依依不舍含泪登上婚车,一路上满心感伤,浑未留心身外事,但觉过不多时,婚车停下,喜娘提醒已至崔家。 “咦,这便到了?”裴花朝问道。 “是。” 宝胜不时行“障车”吗?裴花朝疑道。 大虞风俗,新郎接新妇子回家途中,向例有人“障车”拦路,对迎亲队伍唱歌跳舞,拿到财帛酒食才肯散去。双方一番应对下来,要耽搁不少工夫。 她下了车,经过一通繁琐礼仪,末了进到崔家某处院子,在圆房用的青庐布棚拜堂却扇。 这一路行礼下来,裴花朝渐渐觉得了,今晚婚礼诚如她婆母孟氏担保,张灯结防,陈设隆重,但观礼亲朋殊无欢声笑语,场面异常冷清。 也难怪,她忖道,崔家祖母重病,自然大家不好放肆作乐。 临到行合巹礼,事情就真不对劲了。 彼时喜娘领她到崔陵跟前,递来盛了合欢酒的半只瓢,她酒量极差,接过那半瓢小小抿一口便罢。才咽下酒浆,她听到另一个喜娘劝说崔陵合巹。 崔陵低头盯着地下一动不动,迟迟不接过喜娘递上的半瓢,喜娘索性将半瓢凑到他嘴边。 “起开!”崔陵抬手挥甩,打翻喜娘手上半瓢,连带搧中人家头脸。 观礼的亲戚终于有了动静,七嘴八舌劝道:“大郎,忍耐则个。” “快完事了。” 喜娘摀住额头挨打处,冷笑道:“奴不过受命办事,大郎何必动粗?” 崔陵脸涨成猪肝色咬牙切齿,裴花朝问向她身畔那位喜娘:“怎么回事?” 喜娘只是干笑,几乎同时,一阵杂沓靴声由远处度来,听其声势,来人者众。 崔陵面色由紫红转作青白,“他……他他他来了。” 其他人彷佛都知道怎么回事,齐齐面露惧色,一哄而散退出青庐,避到院里他处。裴花朝环视身畔,眨眼间,偌大的青庐布棚剩下她和崔陵。 不多时,来客踩着橐橐靴声,挟带火光进入院落。十名全副武装的男子打头跨进院子,崔家宾客悄无声响,眼睁睁观看他们长驱直入。 那批武人执着火把走到青庐前,不声不响分作两队,左右列开。他们服色并非正规官兵,行动时却秩序井然。在他们夹道的路上,一个魁梧汉子不紧不慢,踱了过来。 那人身着盔甲,手里执刀,兜鍪(头盔)下,俊朗五官在火光映照下分外深邃。 裴花朝乍看那人便觉着面熟,再与他四目交投,但见一双瞳眸湛湛光明,令人莫敢逼视。 “是你?”裴花朝失声道:“饮子店的狂徒。” 狂徒咧嘴一笑,舒展的眉目匪里匪气,随后他眼珠转向崔陵,“兀那崔陵,还债了。” 崔陵侧身低眼,全不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