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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笑,什么时候也轮到我来叫你做人要现实一点,以前总是你叫我现实一点,不要沉迷虚幻的美。」陈秋不敢看林春的脸,他知道林春现在一定是笑得很轻、很淡,很招人怜爱。 「记得之前我们也吵过一次,亦是为了同一个问题,现在我忽然想到答案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分开。其实我们迟早都要分开,因为我们心底清楚,我们根本不是同性恋者。你交过几个女朋友,而我亦从来没想过与男人在一起。我们只是因为太寂寞,才凑在一起。你记得我们的起点吗? 「是上年的中秋节。就那一晚,令我们看清楚自己和对方有多寂寞,所以才生起一种同病相怜的吸引力,之后发生的那些事,也很自然……就发生了……但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十七、八岁。我们会变老,会上不同的大学,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我们只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分开,何必要撕破面孔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呵,我也会说这么老套的话。」林春说完,忽然眼眶一热,不知是天晚了、屋子开始暗下来还是什么的,前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黑糊糊一片,他举起手、以手背半掩着双眼,眼里一阵酸涩,好想就这样倒下来睡一觉。 有一句话林春没说出来。他之所以选择和陈秋分开,是因为他想陈秋在他的回忆中,永永远远都是那狡黠灵秀的少年,上挑的桃花眼时而带着妖气,认真起来时又有着智慧的光芒,热情起来时彷彿要把你烧融。他不想若干年后,陈秋在他心中会变成一个丑恶的人。 「我明白了。」颈窝处传来陈秋闷雷一般的声音,对方的吐息依然使自己的心轻颤,林春想,时间是威力无穷的,也许分开之后,经过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就会遗忘了陈秋的热度,再也想不起陈秋的唇有多柔软,他身体那种纤韧、他头发的轻软,这一切,都会像向东流的河水般,从此不再回来。 或者人为了前进,就要丢弃某些包袱,身子变轻了,那么走多长的路也不会再疲累。人的成长,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捨弃,所以这一次,林春和陈秋互相捨弃对方,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必经过程。 陈秋在心内默默数了三声:一、二、三——每一下都好像将一块巨大的岩石扔入平静的湖里,激荡出一阵比一阵澎湃的水花,然而水花会有消失、平静的一天。他放手了,然后看到林春半掩着眼,背靠门板的样子。陈秋别开脸。 「你走吧。」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他本想说:要我为你开门吗?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林春来过他家千百次,这里的锁,他也开过无数次。不要说是门锁,陈秋相信在这个家的任何一件物品、任何一面墙上,都必定会有林春的指纹。厕所中的牙刷、漱口杯,他房间里的床舖上、林春那清淡的气味,这都是他曾经在这里住过、活过的证据。但陈秋知道,这些物品终有被丢弃的一天,一旦扔掉了,他就会连林春曾住在这里的事,也日渐遗忘。 然后,他就会渐渐想不起林春在他身下轻吟的声音、他艳红而隐忍的脸,还有他既惹人怜惜、又让人想欺负他的颤抖。他和林春的关係,是建立在沙滩上。他们天真地各执一根树枝,在沙上画下了很多图案,便以为自己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可陈秋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林春讲过的话。林春说过,游戏总有玩完的一天,就算去沙滩玩,夕阳时还时要离开、回家。现在,他和林春就是两个在沙滩玩了一整天的孩子,当夕阳披着那红得凄艳瑰丽的衣服,飘然而至时,他们就不得不扔下树枝,回家去了,然后在一夜里,海水就涌上沙滩,一下子冲走他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心血所画下的东西。 过后无痕。 「我走了。」门卡一声关上,林春后悔自己没有正眼跟陈秋笑着,说那一句「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