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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深蓝色写下”sorrow”。 「你哥的洋名真叫sorrow吗?」 「当然不是。那傢伙回这里住,才会将门牌的正面反出来,这是我家的惯例,谁不在家,就将门牌反转,就好像医生未回诊所时,姑娘(註二)会将写着close那面的门牌反出来。陈心现在的洋名是。这个年代,人人都改些千奇百怪的英文名,愈难读愈好,我哥在我妈死后就还原基本步叫,反而从来未跟人撞过名字。sorrow是我妈改的,因为我和我哥的名合起来,就是一个愁字。我老豆就是叫陈三愁,难听到极点。」 陈秋边说,边打开自己的房门,林春很自然地走进去,毕竟他已上陈秋的家上过无数次,现在可说是如入无人之境。他放下自己的背包,抽出文学课本,席地而坐。陈秋的房铺了一张软绵绵的浅蓝色厚地毯,陈秋说是天气冷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林春意外地喜欢这地毯,说比起坐在陈秋的床更要舒服。 「愁……」林春想,这可是个怪名字。人们为孩子改名时,总是将一己对孩子的寄望,投射到名字上,比如叫「俊健」、「俊英」、「健朗」等,全是正面的。当然,新中国的年代,情况有点不同,那时的人渐渐失去了个人意志,成为国家这部大机器上、一颗极微细的螺丝,就连为孩子改名时,都要改一些跟国家有关的名字,例如「超英」、「赶美」、「达标」,但毕竟还是有积极色彩的名字。除了小说人物「李莫愁」之外,还真没听过有人以「愁」字入名。 陈秋看出林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遂解释说:「你也知道,三在中国而言可以是一个虚数。我老豆有十多个兄弟姐妹,穷人就是这样的,已经穷到饭也没得吃,却还是不断生孩子,女人跟母猪没有大分别。我老豆是家中的么子,他出生时,家中已经穷到一日只可吃两餐,每个人都要捱饿,所以我老豆的老豆老母……即是我那去世了很多年的祖父母,就将他的名字改为『三愁』,因为他们自己对于眼下的贫穷也束手无策,但孩子已生了下来,又不能不养。」 林春一面看着文学课本,一面点头,事实上他眼睛虽然看着书,可一心只顾着听陈秋的话,几乎一个字都没看进眼内,他又无聊地掀一页书。陈秋本想上网,但怕林春骂他不温书,所以也装模作样地打开世史书,心早就飘到不知哪里去。 「这么说,你和你哥的名字都是由陈叔的名而来的?」 「这真是我和我哥人生的第一个污点!」陈秋说起他的父亲,总是大动肝火。林春见状,忍不住说:「名字的事大多是第二个耻辱。如果真要说,你人生的第一个耻辱应该是你的基因有一半来自你的父亲吧?」 陈秋闻言,莞尔一笑:「我又不这么觉得。我只是脸长得像那个贱人,但内在的东西可不像,或者我要感谢他将这一副好皮相遗传给我。我老豆成世人最出色的不是投机手段与眼光,而是他那张面皮,但偏偏就是这张面皮,造成我老母的悲剧。再加上我老豆是一个非常优柔寡断的人,年轻时号称『忧鬱小生』……嘖!什么忧鬱,根本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只要有女人在他面前露一露,样子又长得不差,我老豆就受。他开荤时好像才十四岁。他抱过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鯽呢。我妈竟然肯跟着这种男人,如果是我,我还真怕自己被他传染性病。」 「你虽然『老母』、『老母』的叫自己的妈,但我觉得你……」林春一顿,他斟酌着用字,再说:「你还挺珍惜你的母亲。」 註一:sea,是英文的其中一卷。香港的高考中,英文科全名为useofenglish,简称ue,内分为五卷,以sea、b、c、d、e作为名称。其中,sea为listening、b为writing、prehension、d为speaking、e是最繁复的practicalskills,近似应用文。 註二:「姑娘」,可解作护士,专指那些在私家诊所工作的女性,多为病人配药,而在医院中服务的则多称为「护士」,少被称作「姑娘」。